《永昼时分(母子+父,父子盖饭)》 1.叫家长 “陆漪涟,苏言,你们两个今天是要闹哪一出?” A市一中实验班的班主任是个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中年女人,她为人温柔,待人也通常是脸上勾出一抹笑的平易近人,在其从业的多年里也算是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学生和一些不大不小却叫人头疼的事情,但校园里众人公认的好学生和不学无术的混混莫名其妙的扭打在一起这种光是想想就觉得诡异悚人的事,她也是头一次地开了眼了地见识到了。 她指尖轻敲着桌面,忍着脾气地等了好一会都没见自己身前这两位男生开口后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推了推镜片道:“怎么?我记得我们班里可没有哑巴吧?陆漪涟、苏言,你们二位是打架打在声带上,都连话都说不了了是吧?” 离她位置稍近的男生始终是紧紧皱着眉头,他脸上泛着道红痕,闻言只轻轻哼了一声。 “苏言,你这是不服气的意思是吗?要不是陆漪涟同学在被你揍的时候还了一手,我今天都不会叫他过来!” “陆漪涟同学,你可以和我说说刚才在课间这短短十五分钟里面,你们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至于闹得这么难看吗?” “哼,大事。”苏言作了副阴阳怪气的调子,他朝着陆漪涟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何止是大事,他就是个畜牲好吧。” “苏言同学。”中年女教师无奈地蹙了蹙眉,她抬眼又朝远处始终沉默着环臂抱胸的陆漪涟看去,少年像是注意到了她投过来的视线,掀起眼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向她回视了过去, “随他怎么说。”陆漪涟耸了耸肩,他声音清冽,语气是十足的冷淡。 见两位少年皆是一派气拔弩张,心高气傲的模样,中年女教师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不肯低头是吧。” 她手指又点了点桌面,“那就叫家长吧。” “行,那就叫呗。” 苏言听后又是送了陆漪涟两个白眼,“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人才竟然会养出像陆漪涟这种比爱吃屎的狗都要恶心的人。” “苏言同学,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女老师闻言无奈地掛了他一眼,像苏言这种天天拽得跟个大爷似的、从不听老师话经常联系家长到办公室喝茶的学生她也是见过的,但像陆漪涟这种好学生要叫家长可就是有点冤了。 但又没办法,谁叫她班就只筛成绩不看品行呢,女老师这么想着,拿了手边放着的手机站起了身,她走时带上办公室的门,到了外头拨电话去了。 现在正值自习时间,办公室里除了被临时拉回来的实验班班主任外,其他的都忙着去开课题了。 苏言见那老师走了,脸上又重新挂起了比杀了人还要难看的表情,“陆哥,原来你之前向我要来的安神熏料,是为了干睡奸亲妈这档子伤天害理的事啊。” 他上前走到陆漪涟旁边,眼睛狠狠盯着陆漪涟那双黑得像是要投不进光的眼珠子看,“你说你做就做吧,还得寸进尺了啊,我家确实不仅仅止会调药,还精通可以换位命格的符术,我也承认,我确实和你关系处的不错,但这也不是让你和你亲妈绑定姻缘命格的借口。” 陆漪涟笑了笑,他垂眼向苏言回视道“苏言,你作为苏家本家人,学会给人换命格是继承你爷爷要为的最主要筹码吧?” “但换命格这事又恰好最看的就是主事者的做事经验履历。”陆漪涟见苏言脸上愤怒的神色略略有些动摇,眼底涌上了些许笑意,“你看,一个庞大的家族里,谁会去找一个父辈就不出色的毛头小子呢?” “苏言,我知道,你是一个十分正义、喜欢为他人打抱不平的好人,但是,有人愿意无条件做你实验的小白鼠难道就不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陆漪涟见自己的话对苏言起到了劝说的作用,嘴角勾起的弧度更盛,“我可是记得,你爷爷在你这个岁数时,就已经帮人完成了命格绑定这件事吧?明知眼前有一个可以助人翻身的事,却又因为正义感而放跑了,” “苏言,你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苏言手紧握成拳,一副被人踩到痛处的跳脚模样,他耻于陆漪涟见不得光的龌龊计谋,可又不得不承认眼前人话里于自己提议而言的正确性,“反正你就不要指望着我了,这件事,免谈。” 陆漪涟弯了弯眼,在听到了坚决的拒绝声后只轻轻叹了口气,“苏言,我等着你。” 苏言咬了咬牙,不服气道:“我苏家有的是人上门,就算我现下不答应你,说不定明天那比你正常一万倍的客人可就来了。” “那确实是很有苏家风范了。”陆漪涟状似同意地点了点头,“老师马上就要回来了,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苏言摆明了少爷脾气,他肚子里窝着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但也有点难掩好奇,“你说你要和你妈绑定命格是因为你爸死了怕她也寻死才出此下策,先前的睡奸也是为了让她提前适应,这么离谱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言说完还不忘没好气地睨了陆漪涟一眼,“我可没有给别人亲爸做出间接戴绿帽子这等下贱黄毛才会干得出来的爱好哈。” 陆漪涟倒也是料到了苏言会这么问,说实话,弄死亲爸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干,熟练度不高,像陆淮晏这种千年老狐狸他对付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知道。” 陆漪涟诚实地回答道。 “啊?”苏言以为是自己怒火攻心气到听力出了问题,他有些懵逼地眨了眨眼睛,又道,“什么?” 陆漪涟转头望向窗外,“我也不知道我爸死了没有。” “只能看老师叫家长过来的人是谁了。”陆漪涟说罢嘴角又扬了个笑出来,“我希望,来的人会是我妈。” 2.回家 谢婷一打完电话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先前还一副对付不过来的两位少年握手言和的“温馨”景象。 至少表面如此。 苏言甚至还殷勤地拉开了沙发。 “怎么,”谢婷绕过直挺挺立在办公桌前的苏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又接着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洞悉了的无奈,“知道家长要来了,学乖了是吧?” “放心吧,苏言同学,”谢婷朝门口沙发扬了扬下巴,“你爸今天有事,我就只请到了陆漪涟的家长,算你运气好。” “老师,您可真是误会我了!”苏言见自己的那心思被点破,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他作势就要去翻谢婷的茶叶罐,立刻换了副热络面孔,“陆哥,坐这儿!我去给老师和家长泡茶。” 谢婷刚想说“省点心”,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对苏言摆摆手:“陆漪涟同学的家长到了,苏言同学,茶就不用了,你先回教室吧。” 苏言“噢”了一声,做了个夸张的“遵命”手势,临走前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眼神有些复杂。 深秋的天黑得早,办公室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清冷。陆漪涟看着窗外被寒风卷起的枯叶,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脚步声临近,他才缓缓起身。 谢婷身后跟着的男人身形挺拔,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银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而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他与陆漪涟有着极为相似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此刻,父亲的目光掠过儿子时,平静无波。 “爸爸。”陆漪涟微微欠身,声音清冽。 “嗯。”陆淮晏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转向谢婷,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疏离而礼貌,“让老师费心了。我是陆漪涟的父亲,陆淮晏。”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谢婷连忙回以职业化的微笑,引着他在陆漪涟旁边的沙发坐下。这位陆氏集团的掌舵人,气场强大得让小小的办公室显得有些逼仄。 陆漪涟重新落座,垂着眼睫,仿佛周遭的交谈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是失望吗?似乎也不是。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直到谢婷起身送客,陆漪涟才抬起眼,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走出办公室。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冬夜的寒意。陆淮晏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按了按靠近后腰的位置。 “在想什么?”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睛依旧闭着,只微微侧头朝向车窗的方向。 “没什么。”陆漪涟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快速滑动,像是在玩游戏。 “今天是你妈妈生日,”陆淮晏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我下午刚下飞机。”他顿了顿,睁开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儿子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和同学打架?选在你妈妈生日这天送她这份‘惊喜’,很懂事?” “不是。”陆漪涟指尖未停,屏幕上的角色发出攻击特效,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还了手而已。” 陆淮晏低低地哼笑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嗯,挺好。那在我后背留下那么一道‘纪念品’,也是出于‘还手’?” 手机屏幕骤然一暗,跳出“GAMEOVER”的字样。陆漪涟终于抬眼,看向父亲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我错了,爸爸。”道歉毫无诚意。 “下次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我不介意让你妈妈提前感受一下丧子之痛。”陆淮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碴般的警告。 车厢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暖气低沉的嗡鸣。直到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庭院,这冻结的气氛才被打破。 车刚停稳,一道纤细的身影就从明亮的门厅里小跑出来,几乎是扑到了刚下车的陆淮晏怀里。 “宝贝怎么又不听老公的话跑出来了?外面多冷。”陆淮晏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低沉中揉进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他迅速张开大衣,将只穿着单薄羊绒裙的宋悦整个人裹了进去,他紧紧地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 宋悦冻得鼻尖微红,在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的鼻音:“老公,你晚了好久,我真的真的好担心你……”她仰起脸,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未散的水汽和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担忧,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她细细打量着他,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 陆淮晏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场有预谋的车祸,但此刻拥着她温软的身体,感受着她的颤抖,所有的疼痛和算计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冰凉的脸颊,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是老公不好。乖,没事了,老公回来了。” 宋悦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汲取着阔别已久的、让她安心的气息。她像只终于归巢的雏鸟,所有的焦虑和恐惧都在这个怀抱里找到了出口,身体微微发抖。 陆淮晏收紧了手臂,无声地安抚。他知道这一个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还好,他回来了。为了她,他必须回来。 就在陆淮晏低头,想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妈妈。” 陆漪涟不知何时已站在车门旁,身量几乎与父亲齐平,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紧紧相拥的父母身上,像个误入的旁观者。 “您在外面等了很久吗?”他声音柔和,带着极大的关切意味在里头。 宋悦似乎这才注意到儿子的存在,从陆淮晏怀里微微探出头,眼神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然后看向丈夫,小声问:“宝宝……是和老公一起回来的?”她的注意力显然只在陆淮晏身上。 “顺路。”陆淮晏言简意赅,目光始终胶着在妻子脸上,他大手轻轻理顺她微乱的发丝,语气宠溺,温声问她:“饿了吧?老公去给你做点吃的?” “嗯。”宋悦点点头,手臂依旧眷恋地环在陆淮晏腰间,十足的依赖姿态。 陆漪涟看着母亲那全然依赖、眼中再无他人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一片沉寂的淡漠。他早已习惯这种彻底的忽视。少年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向后退开一步,为他们让开进入玄关的路,身形隐入门厅灯光的阴影里,他甚至没再看父母一眼,只侧过脸,只对着车内尚未离开的司机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陆淮晏小心地护着宋悦走进温暖明亮的门厅,低声细语地询问她想吃什么。宋悦的声音软糯地回应着,两人相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玄关深处。 陆漪涟站在原地,直到父母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他垂着眼,盯着脚下光洁地面映出的、自己模糊而孤伶的影子,片刻后,极轻地、近乎无声地嗤笑了一下。他就像一抹无声的幽灵,抬步跟了进去。 宋悦蜷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里,双臂环抱着膝盖,她下巴搁在臂弯上,侧着脸,专注地望向某个方向。落地窗巨大的玻璃映出外面庭院里景观灯柔和的光晕,也映出了她恬静温婉的侧影。 陆漪涟走进客厅,脚步无声。他停在沙发几步之外,目光落在宋悦身上。她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他走近都未曾察觉。 “妈妈。”他开口,声音放得很轻,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宋悦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玻璃,投向更远的地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陆漪涟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片光洁如镜的落地窗上。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室内的灯光。在那清晰的倒影里,他看到了厨房门口那个挺拔而忙碌的身影。 是陆淮晏。 原来妈妈不是在欣赏窗外的常青树。 而是在透过这面宽大的落地窗,无声地、专注地凝望着她的丈夫,她的世界中心。陆漪涟不由得笑了笑,而站在她身后的亲生儿子,在她专注的视线里,连一个模糊的倒影都未能留下。 3.伤疤 今天是宋悦的生日,陆漪涟早在先前就为她准备好了礼物,不过现在的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份礼物怕是再也都送不出去了。 就算送出去了,妈妈也不会看的。 陆淮晏准备好了蛋糕,宋悦乖巧地被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吃他为她准备好的菜食。 宋悦漂亮的杏眼弯了弯,嘴角边漾着两个甜甜地酒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忙于工作许久未归家的丈夫。 “宝贝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陆淮晏温柔地问她道。 宋悦的脑袋往他肩窝里又埋了埋,恨不得将自己化作个软体动物黏在自己丈夫的身上,“每天都在想老公,过得一点都不好。” 女人的声音里夹杂了些抱怨,但也掩不住她身上的这股娇憨可爱劲,“老公,你过得怎么样呀?” 陆淮晏垂下眼去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白皙软嫩的脸蛋,“没有老婆陪在身边,老公也每天都在想你呀。” 他说得温柔,大手又抚过宋悦的脸颊,将她耳边垂落的碎发挽至耳后,“老公离不开你,老公想每天都陪着你。” 宋悦笑了笑,“好呀,我也每天都在想老公、离不开老公,想每天陪在老公身边了。” 宋悦有了老公陪着,胃口难得好了些,她被陆淮晏喂了饭,饱腹之后先前积累下来的困意便涌了上来,她头挪了个位置,靠在了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面,“睡觉,老公,我困了,我们去睡觉吧,困了……我真的困了。” 陆淮晏收着力道,温柔地将宋悦抱了起来,“小寿星,不吃蛋糕吗?” “不吃。”宋悦迷迷糊糊地打着盹,连摇脑袋的力气都懒得出了,“我年纪可大了,吃什么蛋糕呀,都怪老公,明年不许买蛋糕了。” 宋悦像是在嘟嘟囔囔抱怨着男人,藕白的手臂却又乖乖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男人闷闷地笑了两声,在她红嫩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了一吻,“好,老公明年不买了,宝贝不要再生老公的气了,好吗?” “嗯,勉强原谅你了。”宋悦点了点脑袋,她将陆淮晏攀得更紧,被他抱着上了楼梯。 男人将宋悦抱上楼后却没如她的愿进卧室里睡觉, “去洗澡。”男人将宋悦放在了浴室里为她摆着的椅子上,“宝宝不洗澡,身上是会难受的哦。” 陆淮晏半跪下来和她说话,哄着将她身上衣服脱了干净后,才开始意思一下地解了自己身着的衬衫的纽扣。 “老公,你在做什么?” 陆淮晏将浴缸里的水温给量好了,他将宋悦抱了进去,但始终都没有脱下衬衫的表示。 宋悦神色有些委屈,她不知道陆淮晏为什么不把衣服给脱完,纤细的手轻轻攥着陆淮晏的衬衫的领口,伤心道:“老公,你、你为什么不脱衣服呀?你是不是……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所以你这次出差时间才这么长,对不对?” 她抿着唇,委屈地情绪涌得很快,话才刚落,连眼眶都开始泛了红,陆淮晏可看不得宋悦哭,他有些难堪地垂下了眼,温声道:“老婆,你老公背后毁容了,伤口处没多久前才刚结了碱,很吓人的。” 宋悦闻言眼睛都睁大了不少,她眨了眨自己水莹莹的杏眸,语气里带上了震惊,“老公……” 她攥着陆淮晏领子的力道都放轻了,吃饱放松下来积攒起来的睡意被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给错愕到散得一干二净,她没有多去思考,身子下意识地便探到了男人身后,“真的吗?老公,你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对吗?” 她葱白的手指摩挲着陆淮晏的背,不像之前那般因为锻炼充分而宽厚温热,反倒是凹凹凸凸的不规则触感。 怎么会这样?! 宋悦不可思议地愣愣张了张嘴,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长久未见老公的难受溢上心头,眼尾染上了红晕,她手抵在他肩上,仿佛能借着这个动作感受到男人事发的痛楚, “老公,是谁这么对你的,老公,你去打他,我们、我们去报复他,把他打死,把他打死好不好?”宋悦语气不稳,她带着哭腔的说完了这些话,眼泪一滴滴地从她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滚了下去,“老公,老公……” 陆淮晏伸手又重新将埋头俯在他肩上的女人拥回了怀里,他舌头舔舐着她脸颊流淌下来的泪水,“老公没事的,背后地伤现在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宝贝乖,老公现在的后面还不好看的,等痂结好落完后老公去重新恢复恢复就好了。” 宋悦双手心疼地抚着陆淮晏的脸颊,她纤细的手指点着他的薄唇,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抚上眼尾,“明明就很痛,还说没事。” 宋悦好看的眉头紧蹙在一起,脸蛋因为担忧而变得惨白,“我之前等在家里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了,老公,你骗人,我讨厌骗人的老公。” 宋悦头紧贴着陆淮晏宽热的胸膛,男人的手掌又抚上了她的脑袋,像是在摸一只伤心的小猫,“对不起,老公错了。” 陆淮晏的心被宋悦的眼泪和控诉揉得又酸又软。他不再坚持,小心地解开衬衫纽扣,将狰狞的伤疤完整地暴露在温暖湿润的空气中,也暴露在宋悦的视线下。那道伤从右侧肩胛骨斜斜划下,几乎贯穿整个背部,深色的痂皮如扭曲的蜈蚣般盘踞在曾经紧实完美的肌理上,边缘泛着新肉的红肿。 宋悦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着,想碰又怕老公会为此感到疼痛而不敢碰,眼睛酸又软,眼泪掉得更凶了。 “老公,你肯定很疼吧……” “看着我的宝贝,老公就不疼了。” 陆淮晏转过身,动作轻柔地握住了宋悦冰凉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心脏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真的,宝贝。它提醒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后怕和失而复得的珍重,“一想到这个,这点伤算什么?” 宋悦扑进了陆淮晏的怀里,这次不再顾忌伤口,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自己的骨血里,“老公,你不许有下次!不许离开我那么久!不许骗我!什么都不许!”她带着哭腔命令男人道,声音却软糯得毫无威慑力,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恐惧。 “好,都听宝贝的。”陆淮晏低笑着回了宋悦的话,他胸腔震动,小心地避开伤处回拥她,“洗澡好不好?水要凉了。” 这一次,宋悦异常乖巧,任由着陆淮晏帮她清洗,只是目光始终落在他背后那道可怖的伤痕上,眼神里只充满了心疼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这是她的老公,谁都不许碰坏。 4.药和礼物 洗去疲惫,换上柔软的睡衣,宋悦的困意再次汹涌袭来。陆淮晏将她抱回卧室,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温柔地为她盖好了被子:“睡吧,宝宝。”男人坐在床边,指腹温柔地描摹着宋悦漂亮的眉眼。 宋悦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皮沉重地合上,却又强撑着睁开一条缝,她软软地求道:“要老公陪我……” “好,老公就在这里。”陆淮晏轻声应允。就在宋悦即将沉入梦乡之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陆漪涟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上放着一只温润的白瓷小碗,里面盛着深褐色的药液,散发着淡淡的、略带苦涩的药香 “妈妈,您该喝药了。”陆漪涟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清冷。 他走进来,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平静地掠过床上依偎的两人,最后落在陆淮晏身上,“这药是帮助妈妈睡前安神的,我特意去苏家新调的方子。” 陆淮晏的视线从那碗药上扫过,又落回儿子脸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微微蹙了蹙眉,伸手接过了陆漪涟递过来的,指尖感受着碗壁恰到好处的温度。 “你妈妈为什么要喝药?” 陆淮晏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记得,宋悦的身体在他离开前并无大大碍,苏家的药……他本能地多了一分警惕。 陆漪涟和苏言的关系,以及苏家那些隐秘的手段,他并非一无所知。 陆漪涟沉默了片刻。卧室里只有宋悦清浅的呼吸声。他看着父亲端着药碗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曾掌控着无数人的命运,也曾温柔地抚摸过母亲的脸颊。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无波:“妈妈最近睡得不安稳,半夜容易惊醒,有时还会心悸。苏言说他爷爷看过旧方,调整了几味药,固本培元,安神助眠。”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试过药性,很温和。” 这话半真半假。宋悦的睡眠确实因陆淮晏的“失踪”而变得极差,但心悸…… 更多是陆漪涟刻意引导她担忧焦虑的结果。 至于试药,是真的,他要确保这药对母亲无害,更要确保里面他让苏言加入的“东西”能顺利生效。 陆淮晏的目光锐利如刀,在陆漪涟脸上逡巡,似乎想穿透那层冰封的平静,看清底下翻涌的暗流。 他端起药碗,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药味醇厚,带着苏家特有的、难以模仿的草木清气,确实是他熟悉的安神方路数,似乎并无不妥。然而,陆漪涟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近乎偏执的幽光,让他心头微沉。 “有心了。”陆淮晏最终只淡淡说了一句话,那里头听不出喜怒。他没有再追问,而是小心地扶起半梦半醒的宋悦,声音瞬间切换成能滴出水的温柔,“宝贝,乖,把药喝了再睡。” 宋悦迷迷糊糊地就着陆淮晏的手,小口小口地将温热的药液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但很快被陆淮晏喂到唇边的一小勺陆漪涟备好的蜜水冲淡。 喝完药,她像只餍足的小猫,蹭了蹭陆淮晏的手心,彻底沉入了梦乡。 陆淮晏将空碗放回托盘,示意陆漪涟可以离开了。陆漪涟端起托盘,转身走向门口,少年的脚步几乎无声。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男人那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苏家的药是好东西,但人心难测。看好你自己,陆漪涟。” 陆漪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门被轻轻合拢。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他垂眸看着空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人心?他早已看透。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人心。他端着托盘,身影融入走廊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某种毒蛇。 宋悦睡得很沉。陆淮晏坐在床边,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他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看了许久,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他没有去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下楼,走到了宽敞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静谧的庭院,月光如水银泻地。客厅一角,静静摆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陆淮晏走过去,掀开琴盖。月光落在黑白琴键上,泛着冷冽的光泽。他坐下,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停顿了片刻。奏了一曲德彪西的《月光》。 他弹出的琴声并不激昂,只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温柔与寂寥,像月下低语,像无声的倾诉。 陆漪涟并未入睡。 他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个未送出的、包装精美的为母亲准备的生日礼物。他刻意的没有关门,只听楼下的琴声如流水般渗透墙壁,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陆漪涟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知道这是弹给谁听的。 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丝绒盒子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他闭上眼,琴声带来于他来说只有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语。 他猛地转身,将那个小盒子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5.项链 宋悦的身子很差,就像朵温室里的花似的,翌日等太阳高挂,刺目的光线透过半拉开的窗帘,洒在她眼上时,她才悠悠转醒了过来。 她一醒来,发现身边还有人时,杏眼都亮了亮,她探过手去,嘴里刚要脱口而出“老公”时,却发现他的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不是陆淮晏,而是陆漪涟。 “宝宝?” 宋悦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陆淮晏刚回A市,今日一大早给宋悦准备完早饭便去了公司处理事物,正好让周末放假待在家里的陆漪涟得了个空。 少年人自钻了宋悦的被窝后就没个消停,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宋悦精致漂亮的眉眼,沿着她光洁的额头向下,一路抚至她娇艳嫣红的唇瓣。 在见了宋悦醒来后,他也没有准备收回自己明显越了界动作的打算。 “妈妈。”陆漪涟声音闷闷的,说出来的话里带了点鼻音,“你昨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 像是个在正宫面前没讨到好处的小三,陆漪涟委屈极了。 宋悦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对陆漪涟说出这话的出发点产生了不小的疑惑,“唔……老公回来了,老婆当然只能看老公了呀。” 她微微侧过身去,想用肢体语言来暗示躲避陆漪涟的诘问,“你只是我的宝宝,我们天天都能见上面的呀,可老公是不一样的,我已经、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和老公见面了呢……” “这样啊。”陆漪涟笑了笑,像是被宋悦说服了的模样,“妈妈,我们真的天天都能见上面吗?”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宋悦躲避自己的动作,他侧过身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宋悦柔若无骨的手,“那就请您别躲我啊,妈妈。” “您知道吗,我给您准备了生日礼物。” 陆漪涟见宋悦将自己好看的眉头凑得更紧了,嘴角边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妈妈,您之前答应过我要来看的,为什么爸爸一回来,您就连提都不提一嘴了呢?” 陆漪涟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将自己亲妈压在身下的动作有多奇怪,他俯下身去,脸上挂起了“我很伤心”的表情,眼皮微微耷着,“对不起,妈妈,我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急了?对不起。” 少年顿了顿,“我只是真的很好奇而已。” 活脱脱一条被主人冷落了的小狗。 宋悦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墙头草,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去,想起了这一个月里自己与陆漪涟所干的那些出格的事,又瞧见了陆漪涟现在这幅失落的模样。 她有些迟缓地张了张嘴,显然是不知道眼下的自己是该作何反应,只沉默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向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解释道:“不是的,宝宝。” 像是被陆漪涟失望的情绪给感染到了,她说出来的话里也有些难过的情绪在,“因为你爸爸回来了,妈妈只能是爸爸的,你知道吗?” “是吗?”陆漪涟眼底流露出疑惑,“我不知道啊。” “妈妈。”陆漪涟亲昵地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宋悦的肩窝里,他轻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幽的兰香味,一边喃喃道,“妈妈跟我亲了嘴,给我吃了奶,与我上了床,现在到头来就只给我了我一句‘您是我爸爸的’,您不觉得,这对我很不负责吗?” “不是的。”宋悦摇了摇脑袋,她漂亮的眉眼里流露出了对陆漪涟嘴巴里说出来的所谓“事实”的话大不赞同的情绪,好似被人污了清白般,颤着鸦羽般的睫毛,慢吞吞地说,“不是样的,不是像你这么说的。” “不是像我说的?”陆漪涟乌黑的眼瞳始终死死地盯着宋悦这张姝丽的脸蛋直看,嘴里幽幽地咀嚼了宋悦吐出来的字眼,“妈妈,我可从来不会对您撒谎呢。” 他幽幽地笑了笑,叫人琢磨不出话里隐含着的情绪,“要我来给您看看吗?” 陆漪涟说罢便将自己口袋里早就放着的手机拿了出来,像是冷宫好不容易见了皇上一面的疯掉了的妃嫔,找到了能够重新得到皇上垂怜宠幸的凭据一般,他将手机打了开来,随意翻了翻,将那天晚上的自己偷偷录下来的视频找了出来,亮在了宋悦的眼前,“妈妈,您要看看吗?” 好不容易见到皇上一面的冷宫妃嫔显然是顾及不了太多其他旁的事物了,“陆妃”将手里的手机又晃了晃,“妈妈,您要看吗?” 在陆漪涟正要准备重复第三遍问题时,被其压在身下的“宋皇帝”才像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她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流露出来了惊恐与不可置信,“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妈妈,您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您看看这视频里记录着的东西。”“陆妃”见自己垂慕许久的皇帝顿了半晌后终于又重新发话了,声音里是带着说不出的高兴,“当然了,妈妈很漂亮,视频里的妈妈也很漂亮。” 宋悦显然是被吓傻了,她呆呆地张着嘴巴,身子都开始打起颤来。宋悦的脑子虽然早就被陆淮晏给养废了,但对于自己和亲儿子上床了的这件违背常论的惊天大事,她还是能够隐隐约约记得一些的。 又更何况眼前这个当事人还像是个良家少男般在向玷污了自己清白的恶霸讨债似的手举着自己作恶的证据在委屈地向自己讨要说法和名分似的陆漪涟呢。 “我、我……”宋悦说出口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眼眶也渐渐地蓄起了泪来,“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妈妈、妈妈像你道歉好吗?对不起,对不起……”宋悦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事,自己先前因为极度思念丈夫而晕了过去,醒来后便是端了碗药的陆漪涟满眼心疼将自己吃完药后休息地模样。 那天她吃药时时间并不算多晚,陆漪涟在喂完她后又出去参加了个同班同学的朋友的生日,等到陆漪涟回来后,便就是副浑身带着酒味醉醺醺的样子。 她当时睡得不算安稳,就见得自己胸前一凉,等到她迷迷糊糊恢复意志后,便是看清俯在自己身上吃她乳头的人不是她远在他地的陆淮晏,而是从自己生出来后都没怎么说过几句话的陆漪涟。 陆漪涟当时的状态显然是被灌酒灌得太多而导致的,宋悦身子正弱,在她想推开含着自己乳头的少年时,听到的就是他呢喃着“妈妈”的声响。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时候回味过来的宋悦肯定是无比后悔没错的,当时正是夜晚时分,她看着埋在自己身上的陆漪涟,不知不觉脑海里便联想到了许多年前跟在自己身后怯怯懦懦想讨得自己欢心似的雪白的小团子。 一步错,步步错,等宋悦彻底清醒过来时,陆漪涟已经将自己压在身下来过一发了。 “您在想些什么?”陆漪涟轻吮着宋悦白嫩的耳垂,舌尖从她白皙的脸颊一路舔舐过去,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她诱人而可爱的唇瓣上,牙齿轻磨着她娇嫩的唇珠,似乎是在试图让陷入回忆里的宋悦注意一下好不容易从“冷宫”里出来的自己。 宋悦确实是个精明的皇上,她弱弱地缩了缩身子,语调里又恢复出了从前对待眼前人的疏离,“宝宝,你是在生气妈妈没有收下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对吗?” 6.邀请 宋悦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陆漪涟听后整个人显然是顿了顿。 他将手机屏幕又转向了自己,眼底浮现出了一丝困惑,“妈妈,其实我今天是来找您做爱的。” “宋皇帝”没怎么见过大风大浪,但“宋皇帝”明显会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小孩才会听话。 她抬手抚了抚陆漪涟软乎乎的头发,笑道:“别闹了,宝宝。” 宋悦生硬地强行转移了话题,趁气氛还没有变尴尬时,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在陆漪涟的面前摊了开来,“宝宝,你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呀?妈妈昨天只是等你爸爸等得太累啦,都没有好好看我的乖宝宝,宝宝是不是伤心了呀。” 宋悦的说出来的调子极轻极软,陆漪涟不由得愣了愣神,宋悦像是个可爱而又纯洁的神明,永远都不会对着自己虔诚的信徒发火似的,他自在拿出了手机威胁了宋悦后便后悔了。 他以为宋悦会因此讨厌自己的,他以为宋悦会因此而想尽办法疏远冷落自己的。 没有,他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宋悦还是那个会对着他甜甜的笑的宋悦。 陆漪涟收回了自己的手机,将它稳稳地放在了口袋里,“对、对。” 他像是被宋悦的话给说动了,又开始重新挂起了自己这幅温柔懂事的好儿子的形象,“妈妈,我、我想给您看看,我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好呀。”宋悦弯了弯漂亮的杏眼,像是很好奇陆漪涟会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似的,脑袋好奇地歪了歪,“宝宝快给妈妈看看吧。” 陆漪涟觉得自己有些手忙脚乱,他应了宋悦一声,手指往口袋里探了探,拿出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羊脂玉坠。 那是个被红丝绒盒子精心放置好的,质地极佳的玉坠,被陆漪涟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似乎是想要给宋悦戴上。 “谢谢你,宝宝。”宋悦嘴角弯了弯,“对不起,但这份礼物我不能收。” 俯在她身上的陆漪涟似乎是很不解,他面上显出了难过的表情,疑惑中带了点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宋悦纤细的手指将陆漪涟手中拿着的羊脂玉坠接了过来,放在自己眼前左瞧右瞧了一会,又向他递了回去,“因为妈妈不喜欢在脖子里挂东西。” “妈妈的脖子里挂了东西,就会感觉很重、很累、很麻烦。”像是怕陆漪涟不信,宋悦乌黑的眸子又意有所指地往卧室远处的梳妆柜前望了望,“你看,爸爸给妈妈送了那么多的项链,也不见得妈妈什么时候戴过呀。” 宋悦又转过眼眸向陆漪涟笑了笑,“宝宝的这份心意很好,妈妈就收下了。” “但比起妈妈将它收下后放着藏灰,妈妈更想让合适的人戴上合适的东西。” “来。”宋悦示意陆漪涟张开手掌,将这玉坠又拿回来后勾勾手指,示意陆漪涟将本就靠得她很近的脑袋又埋低了些,“妈妈给宝宝戴上。” 陆漪涟本质上就是个想要让妈妈多看一眼自己的小孩心态,他很少见过宋悦对自己这幅温柔的模样,大部分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见证宋悦与陆淮晏的恩爱场景。 宋悦声音柔柔的,注视着陆淮晏的眼睛也柔柔的,她好像浑身上下都是柔弱无骨的,但我对待他而言似乎永远都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宋悦永远也不会多分给陆漪涟一个眼神,好像陆漪涟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摆设,又好像是拿陆漪涟当一个下水沟里躲藏着的老鼠。 陆漪涟承认,他确实为自己的出身所感到不耻与愧疚过多次。 他在宋悦的眼里,本质上确实该像是对待一件物品般对待,他确实是个物品,是正处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的陆淮晏牢牢拴住宋悦的一副镣铐。 都是因为他,所以宋悦才不得不认命似的跟着陆淮晏,所以他确实是个罪人。 但罪人也分轻重等级,有的罪人也并不是一辈子都要按个“罪人”的头衔度过余生的。 陆漪涟有时会卑劣的想,他也不是一辈子都只应该沉默地当个阴暗的、见不得光的老鼠的。 就像现在这样,宋悦不仅对着自己笑了,她还温柔地将玉坠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宋皇帝”毕竟是“皇帝”,皇帝是不用去顾虑冷宫里的妃子的想法的,就像在斗他人新给自己献上的好玩的蛐蛐一般,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小玩意,玩累了、看厌了,大不了就让旁人再换个新的玩意来去乐,也不会、不用去顾虑自己的言行会让一个“小玩意”的心里产生多大的反应。 她不会去在乎他人对自己的反馈,这事件完全没有必要,且为自己徒增烦恼的麻烦事。 宋悦不喜欢麻烦事,她见俯在自己身上,完全将自己禁锢住了的陆漪涟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只将手轻轻抵在他的胸上。“宝宝,请问妈妈现在可以下床了吗?” “陆妃”显然是很快脱离了自己能够在皇上眼下轻易得宠,麻雀一朝翻身成了凤凰的美梦的幻想之中。陆漪涟闻言有些难为情地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羞愧,“对不起,妈妈,您有没有被我压难受?” 宋悦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笑,她自得了自由后心思便显然不会再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了,“没有呀,宝宝。” “妈妈要去忙自己的事了,宝宝也去复习,好不好?” 宋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她脑袋转向窗户,眼睛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妈妈。”陆漪涟坐起了身,他轻轻拉了拉宋悦的裙摆,抬起眼,满眼都是渴望与期待,“我们学校下周要开运动会,这是高二学生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了。” “妈妈,我想让您来看看我,可以吗?” 可以吗? 这是一个近乎于卑微的请求,陆漪涟也显然知道了答案,但又抱着一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期待,他掀起眼皮,桃花眼里盛满了期望。 “不可以呀,” 宋悦笑了笑,“妈妈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呀,所以,对不起。宝宝,妈妈同意不了你呢。” 由着陆漪涟握着宋悦衣角的力道并不重的缘故,宋悦很快便挣脱了他于她的“束缚”。 她身子坐在飘窗上,微微侧过头去,脸蛋懒洋洋地贴着窗户,因为隔着层窗帘的缘故,说出来的话都闷闷的,“运动会是下周举办吗?是的话,妈妈让爸爸请假陪你去吧,好吗?” 7.闹别扭 宋悦拿不准的主意都会去问陆淮晏,在一如既往地乖乖等着男人的时光里,她脑子里其实闪过了很多事。 宋悦自从隔了层窗户晒完了太阳后就下了楼窝进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有些无聊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喜剧综艺,思绪飘散开来,思忖着陆漪涟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运动会? 要不要去? 这听上去好像是个非常简单明了的问题,但对于十六岁就被迫辍学怀孕生子被圈在这栋别墅里一直娇养着当着只金丝雀的宋悦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难事。 但好像自己从小到大也没有参加过他的什么校园活动。 宋悦像是被天大的难事给困扰住了,好看的脸蛋因为不解的而紧紧皱成了一团,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烦躁,这种烦躁很少见,但她又说不出这烦躁产生的具体根源。 陆漪涟确实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在给自家妈妈扔下个无解难题后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直到陆淮晏开门回家后,脑袋空空的宋悦都还没回过神来。 “宝贝在想些什么?”陆淮晏脱了外套,随意地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眉头皱得这么紧,看来是被很为难的事给困住了啊。” 男人干燥温热的手指轻抚着宋悦的眉头,他将自己挪了个位,把宋悦搂紧怀里后便捏着她的肩为她轻柔地按摩着。 “不知道。”宋悦干脆利落地选择装死倒在了陆淮晏地怀里,长发散在他的肩上,整个人都软得不得了。 陆淮晏果断选择了把怀里地娇人揽在怀里亲的选择,他随便将自己的眼镜摘下丢在了一边,垂下眸子,俯身与宋悦滑嫩的唇舌相依,他的大手托着宋悦的脑袋,闭上眼睛,感受宋悦柔软的舌头与自己缠绵的爽快滋味。 男人的吻极重极深,宋悦很快就在他怀里败下了阵来,她瘫软在了陆淮晏的怀里,一副招架不住了的模样,“累,我累。” “宝贝有什么心事,和老公说说好不好?”陆淮晏温声道,他顺着她柔顺的长发,就连揽着她细腰的力道都放轻了不少。 宋悦将自己贴得离陆淮晏更近,她有些委屈,又不知道脑子里憋着的心思该从何道来,只得烦躁的打了抱着自己的男人的宽厚的肩膀一下。 “嘶……”陆淮晏配合的叫痛道,“宝贝,老公的伤还没好呢。” 宋悦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拿陆淮晏泄气,她才不管陆淮晏痛不痛,撇撇嘴说,“哼,都怪你,都怪你。” “嗯,都怪老公。”陆淮晏轻轻顺着宋悦有些单薄的背道,“再用力一些,把老公打死吧。” 宋悦又开始有些苦恼了,她声音带着哽咽,说:“老公,宝宝说他下周要开运动会,想让我去陪他……” “你说,我该怎么办呀?”宋悦一双乌黑的杏眼都变得水汪汪的,“都怪你,我本来是想让你去的,可是、可是,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上多久呢,不行、你不许去,老公不许去,谁都不许累到我的老公。” 陆淮晏将向着自己撒娇的宋悦拢得离自己更近了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去,又该谁去呢?” “开不开的,无非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不要管他就好,随他去吧,反正他也不小了。” “什么呀?”宋悦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宝宝哪里不小了?他还没长大呢!” 陆淮晏状似认同地点了点头,“对,宝贝说得没错,他确实还没长大。” “也就三岁多一点吧。” 宋悦点了点头,这才满意了一些,“嗯,所以他都说了要让家长陪,家长就要去陪才对!” 像是个讨到了糖果的小孩,宋悦藕白的手臂将陆淮晏攀得更紧,几乎是以一种脸贴脸的距离,她冲他扬了扬嘴角:“老公,你伤好快一点好不好,你身上的伤好得快了,就能参加宝宝的运动会了。” “嗯,老公争取好得快一点。”陆淮晏指尖点了点宋悦翘挺的鼻子,“好得快一点,就能去看一个三岁小孩的运动会了。” “嗯,老公要快点好起来。” 宋悦懒洋洋地窝在男人怀里,她嫣红的嘴巴张张合合,像是思索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将憋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老公,要是……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我去吧。” 宋悦声音闷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不跟陆淮晏说又总觉得心里哪哪不舒服,好像一定得说,必须要说出来,此刻心里滋生的郁结才可以解开来。 “那就去吧。”陆淮晏只当自己在给炸毛的小猫顺毛,“老公不是个会拿事的人。宝贝,你要是真的想去,就去他学校里看看吧。” 宋悦有些怔愣,她听了陆淮晏嘴里说出来的体贴的话时只呆呆地眨了眨眼,似乎是不解极了,她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陆淮晏敛起眸子,他捏了捏宋悦嫩乎乎的脸蛋,道:“老公当年上的高中就是这所学校,宝贝要是想去看的话,就去吧。” “你觉得我想去吗?”宋悦开始了自己无聊的追问环节,但男人今天似乎并不买账她的幼稚。 陆淮晏说完后便起身将她又重新放回了沙发里,他俯下身,浅色的眸子温柔的朝宋悦弯了弯:“老公不知道宝贝脑子里再想些什么呢,但老公只想让宝贝开心呀。” “现在时间不早了,老公要去做饭了,宝贝今天有想吃的菜吗?” “我不知道。”宋悦整个人明显染上了郁闷的情绪,她拿起了沙发上整齐堆着的抱枕,声音都沉沉的,“老公喜欢什么就烧什么吧。” 像是在闹别扭,但陆淮晏却没有要哄的表示,“好。” 宋悦呆呆地看着男人转身去了厨房的身影,忍不住地想着自己刚刚和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一反常态,脑子里正要生起问题,就被他人给硬生生打断了, “妈妈在想些什么?” 陆漪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宋悦刚被打断了思绪,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不知道。” 宋悦垂下眼玩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妈妈也不知道妈妈在想些什么。” 8.运动会 陆淮晏的建议果真是起效的,他背后的伤自会不如宋悦想的那般马上好起来,周末很快就过去了,宋悦见陆淮晏一直吃着痛,连做爱的意向都生不起来。 她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挂在陆淮晏身上,等再一次和被冷落了许久的陆漪涟说话时,是在周一早上和陆淮晏接完早安吻后目送着男人离去后的空闲之中。 陆漪涟朝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妈妈,明天下午一点半,我希望能够在校体育馆的家长观众席上见到您。” 宋悦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听完陆漪涟的话后作了什么表情了,也完全不记得当时回了他什么话。 此时正值初冬,学业繁忙的A市一中终于舍得给校里的学生们开一场繁忙学业后的放松活动了。 宋悦有些忐忑地坐进了车里,陆家的司机明显经过了培训,只在到达了目的地后道了宋悦一声话。 宋悦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家长进校”的单子,只到勉强向着司机道了声谢后便颤颤巍巍地捏了捏自己的裙边,她发着抖地递给了一中门口的检查员那张被自己攥得皱巴了的单子,有些摸不清路的走进了A市一中的校园里。 她整个人都晕乎乎地,几乎要站不稳身子,直到被一个手臂上戴着“引导员”的女生拦住后才咬着牙抬起眼地镇定了一些。 那个女生明显是个热心肠的外向性子,她扎了头梳得整齐的马尾,说话时会露出个温和的微笑,她向宋悦挥了挥手,热情道,“姐姐,你好呀,是来看自家弟弟妹妹运动会的吗?” 宋悦闻言还以为这个女生是在朝自己身后的人打招呼,她有些畏缩地侧过了些身子,直到她凑到自己眼前时才意识到了这个富有活力的女孩子是朝自己问好的事实。 “你、你好。”宋悦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热闹氛围,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液,“请问你是……” “啊,我嘛?”女生见这个漂亮姐姐回了自己的话,忍不住有些害羞,她扯了扯自己右手手臂上戴着的东西,笑道,“我是专门来招呼校外人去运动会场所的!” “谢……”宋悦道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热情的女生搭住了肩, “对了,姐姐,你家弟弟妹妹是高一的学生还是高二的学生呀,不同年级的学生所在的场所是不一样的。” 宋悦在女生第二次对自己进行年轻化的描述时才有所反应过来,她摇了摇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的,我不是来看弟弟妹妹的,我是来看我儿子的。” “儿子?!”女生脸上明显现出了惊讶与疑惑的表情,“姐姐,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就有儿子了吗?” 宋悦被她问得有点窘迫,脸上染上绯红,憋了半天话都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那女生也是一时的震惊而导致了口快,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着眼前这个穿了一身名贵衣服的姐姐说了些什么话,她也是有点随潮流的女生,自然知道那些标了天价数字的高奢品牌现下推出的服装款式,说实话,她也是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明显漂亮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极其漂亮姝丽的宋悦才生出好奇心去与她搭话的。 现在想来,这个漂亮姐姐无非是做了有钱人家的情人,才有了个快跟自己一样大的孩子的后妈了嘛。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她向宋悦抱有歉意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说出来的话一向要比脑子里想的快了不少,实在是非常抱歉让您产生了不好的体验!” 宋悦可不是个会跟小孩计较的人,她赶忙扶起正欲要再向自己再鞠一躬的女生,浅笑道:“没有这回事的,我儿子、我儿子好像十七岁了,他现在貌似应该、应该在上高二?” 宋悦有点想掰手指算一算自己儿子现在的真实年龄,就见那女生有恢复了先前的热情,“好呀,姐姐,高二学部在那边呢,您跟我来吧。” 那女生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宋悦聊着话,宋悦压根没跟除自家人外的旁人说上话过,说出来的话都是结结巴巴的,有时候连句子都组不上,只得断断续续地胡乱应着对方。 “啊,我都差点忘了问了,姐姐,你儿子既然参加了项目,那位置就应该更清晰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儿子叫什么名字呢?我也好给您找找?” 宝宝叫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难到宋悦了,她刚生下他时还跟老公闹得很不愉快,也基本不在乎这个孩子。 一直都是当作一个透明人去对待,以前陆淮晏喜欢叫他宝宝,她便跟着学去了,到了现在陆漪涟反而还学了她的样,也很少叫他名字了。 宋悦就没想过“宝宝”的名字到底是什么的这个问题过,自然也没有去问过这父子间的任何一个人过。 “宝宝”的各个方面都是由自己丈夫关照的,宋悦只爱当甩手掌柜,有时候心情好了无聊了才会去逗逗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带有自己血缘的亲骨肉。 “嗯……”宋悦困惑地蹙了蹙眉,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位眨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歪着脑袋等着自己回答的女生,“好像、他、好像姓陆?” 宋悦知道自己老公叫“陆淮晏”,那他肯定也跟着姓陆没错了。 “您儿子是姓陆对吗?”女生早就消化了这个漂亮姐姐是后妈的“歪理”,一听到她说儿子姓“陆”脑子里便下意识地跳出了校风云人物“陆漪涟”的这个名字,“姓陆?姐姐,您儿子是不是陆漪涟啊?就名字里是涟漪这两个字的陆漪涟。” “陆……漪、涟?”宋悦觉得这个声调好像挺熟的,又有些不确定,她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消化了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我儿子应该、应该就叫这个名字吧……” “噗,”女生几乎没憋住自己的笑声,她嘴角的弧度明显上扬了不少,“好,既然您确定您儿子是叫“陆漪涟”的话那就请跟我来吧。” 宋悦其实很想问这个学校高二报了运动项目的陆姓学生还有没有别的,但又犹豫着又不敢再开口补充些什么,只得咽下自己的疑惑,垂着脑袋跟着身前的女生去了田径场。 “男子3000米项目”已经开始许久了,但由于米数较长的原因,直到宋悦坐到观众席后都没有结束。 女生送到宋悦落座观众席后就没有别的什么要继续干的活了,她向宋悦挥了挥手,嘴里哼着首现下流行的歌曲,慢悠悠地小跑离开了。 宋悦直到女生离开时都保持着僵坐着的姿势,她有些百无聊赖地朝田径场上望去,心里也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思忖着该有什么旁的方法才能找到儿子,不让他白等上自己许久。 跑道上的陆漪涟也显然是没对自己亲妈的找到自己这件事抱有多大期望的,但他仍旧偶尔不死心地望了望观众席,像是既害怕落空又害怕自己的愿望真的实现似的,差点连步子都没稳住。 苏言和他都是被班主任惩罚似的拉过来跑班里没人愿意去报又不得不参加的纯耗费体力与“阳寿”的3000米长跑项目的,他正和陆漪涟散步似的在跑道上耗米数呢,就见身边的少年气场在某一刻忽然亮了亮。 “怎么?”苏言好奇地追随着陆漪涟的视线望了过去,“陆哥,你妈真来了?” 陆漪涟笑了笑,他点点头,难得好气地回了身边人一句话:“嗯。” 宋悦见了自家儿子真的在参加这个项目后先是高兴地朝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是再心里默默念着那女生跟她说的儿子的名字, “漪涟?” 宋悦在心底发誓,她再也不要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这种囧事再发生了。 男子3000米的比赛本来就进展至比赛末尾,陆漪涟也懒得对这个运动会的奖项有多上心,只拿了个“参与奖”后便摆摆手向宋悦所在的观众席位置奔去了。 “妈妈!” 少年轻轻喘着气,他现在的心情是显而易见地激动与兴奋,他高兴地笑了笑,俯下身子轻轻牵住了宋悦纤细的手,“您真的来了!” “我好高兴,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嗯,漪涟,妈妈现在也很高兴。”宋悦点头应了一声,也回了陆漪涟一抹上扬着的微笑。 陆漪涟却是怔了怔,他从来就没听过宋悦叫过自己的名字,有点措手不及地愣了愣神,“漪涟?您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是呀。”宋悦见陆漪涟回应了自己,有些开心地应道,“走吧,你的项目现在是结束了吧?”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宋悦侧头看向他,朝他弯了弯眼睛,“妈妈好累,想回家休息了。” “好。”陆漪涟点点头,他扶着宋悦,道,“妈妈,我们回家。” 9.发烧 回家的时候,陆淮晏已经做好满满一桌子的菜了,风尘仆仆的男人换好了一身休闲装,他环臂靠在别墅的门口,像宋悦往常等他一般等着宋悦和陆漪涟。 宋悦见了陆淮晏,脸上露笑地挽着他的臂弯进去了,说实话,宋悦原先本来是想早些回来的,但她在回程的路上遇见了个老熟人—— 赵向也。 他的样貌在十几年的岁月里面变化不大,倒是眉目间凭空生了些解不开的愁郁。 宋悦是在A市一中的校门口遇见他的。 她以为自己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会认不出这个男人,但只是在远处不经意的瞥上一眼,她克制不住地浑身开始打起颤来。 印象太深刻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就算是忘了一切,都不会忘记赵向也这张脸的。 憔悴的男人像是发现了自己一直候着的人也发现了自己,他脸上勉强扬了一个出来,嗓音有些沙哑, “宋悦。” “你还记得我吗?” 陆漪涟皱了皱眉,他当然是知道这个赵向也的,和自己亲爹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要说不想见也见得多了。 “小涟,”赵向也先是向宋悦打完招呼后,才像是发现她旁边站着一个人似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你好啊。” 宋悦与赵向也相隔的距离很远,她抬起眼,远远地望着他, 滚。 她朝他做了个嘴型,想拉着陆漪涟赶紧远离这个祸害。 赵向也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看着她的脸,敛了敛眸子,笑道:“宋悦,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他像宋悦二人走来,陆漪涟识时务的伸臂作了个防护宋悦的动作,“赵叔叔好。” 赵向也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宋悦的这张脸看,“宋悦,你一点都没老啊。”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就和现在一样,也有个人像小涟这样护着你。” 赵向也抬头朝陆漪涟打了个招呼,视线又重新落回了宋悦那张漂亮姝丽的脸上,“就连脸都长得相差无几,真巧。” 陆漪涟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宋悦给拦了下来,现在还不到傍晚,陆漪涟本就是提前出来的,路上人烟寥寥,宋悦的眼里倒映着赵向也那与从前毫无变化的大少爷架子的脾气和态度,不知道怎的,冷冷地笑了两下,“确实很巧。” 眼见着自家一向好脾气的妈妈有了发火的架势,陆漪涟赶紧又摆上了副温和儒雅好学生的模样:“妈妈,司机等我们很久了,现在先回家吧,好吗?” 宋悦说不上话,在冲着许久不见的赵向也发完火后便全程一言不发。 陆漪涟很少见宋悦发脾气的时候,她对着陆淮晏是一张笑脸,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偶尔对着自己笑笑,平常大多数时候艳丽的脸上都是没什么表情的。 宋悦一向情绪稳定,但见到赵向也,她总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那股被一直压抑着的火气。 赵、向、也。 这三个字,在宋悦的心里,和所谓“杀人犯”的字样没什么区别。 陆漪涟温暖的手掌轻拢住宋悦纤细而又冰凉的手,像是在给她汲取暖意,“妈妈,求求您了,我现在就想回家。” 被少年挽住的女人其实与先前相比其实也并未做出其他过多反应,宋悦先是怔怔地愣了愣,接着,她抬起头,嘴角勉强勾了个笑出来,“好” 她看了看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陆漪涟,又看了看车窗外流动变幻着的景色,万千说不上、解不开的怨怼只换来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陆怀宴。 你在地下过得还好吗? 宋悦脸上虽扬着笑,但魂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陆淮晏看着明显出着神的宋悦,又看着紧皱着眉头的陆漪涟,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宝贝是在为赵向也的事感到烦闷吗?” 陆淮晏总是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宋悦的深入骨髓的掌控欲,他将宋悦垂落在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掀起眼皮看向陆漪涟道:“怎么连这点都做不好?” “我让你看好你妈,你说可以,到头来,你就给了我这个反馈?” 坐在二人远处的陆漪涟视线一直紧落在陆淮晏怀里的宋悦身上,他脸色其实也说不上好,母子连心便是如此,妈妈此刻心里的翻江倒海般的难过像是同步传到到了他的身上,他沮丧地垂着眼睑,想说什么又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可以开口的适宜。 眼见着陆淮晏隐隐有了发火的意思,倚在他坚实胸膛上的宋悦才略微有了点反应,“不是的,别怪宝宝了。” 宋悦现下脸色惨白,她额角生出点点冷汗,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是我的不好。”像是个CPTSD患者,宋悦的脑海里正来回滚动着往事沉重难堪的旧忆,“我在宝宝的校门口见到了他,我一看见他,我、我就……” 当年地上满是刺鼻鲜血的气味像是经过漫长时间后又重新滚回了宋悦的嗅觉里,她觉得自己鼻腔里充满股消散不开的铁锈味,弥漫着叫她头痛难忍。宋悦紧锁起了自己一双淡雅的眉头,说出来的话里充满了恐惧与愤懑。 “难受。” 宋悦声音很轻,几乎可以用作呢喃来形容,她显然对于吃饭这件事再没有了兴趣,只病殃殃地将脑袋埋进了陆淮晏宽厚的怀抱里,“老公、老公,我难受,我好难受……” “没事的,没事的。”陆淮晏将宋悦紧紧搂在怀中,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宝贝,别怕。” 男人浅色的眼瞳透过银丝边眼镜镜片向远处坐着地陆漪涟望去,“家庭医生的电话打了吗?” “打了,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陆漪涟先前在宋悦刚出现不对劲的状态时便拨通了陆家的家庭医生电话,父子俩虽说这些年渐渐变得冷淡了不少,但这点为了宋悦的一切着想的最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陆淮晏垂眸心疼地轻抚着宋悦的眉头,道:“都怪赵向也这贱人,还得宝贝这些年连门都不想出。” 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宋悦惨白的脸颊向下滑去,停在了她嫣红娇嫩的唇上,“当时我就应该把他一起杀了。” 10.疯 陆漪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目送着陆淮晏抱着宋悦离开的身影,又想起了先前在校门口时宋悦和赵向也算不上对峙的交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就和现在一样,也有个人像小涟这样护着你。”” 陆漪涟指尖轻轻点了点餐桌桌面,这个护着妈妈的人究竟是谁?既然赵向也这么说,那必然就不可能会是陆淮晏,他这些年查了不少宋悦过往的资料,了解很多,知晓的信息也不少。 这个人是谁? 他的信息既然查不到,那肯定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地做了手脚。 陆漪涟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眸沉寂地向窗外瞟去。 还是像先前一样一板一眼地去线上收集资料? 或许,实地考察一下效果会更好? 谁又能知道呢。 陆家的家庭医生来得很快,他在陆家从事多年,对陆夫人的身体状况也大体有些了解。 医术精湛的医生自然一下就看穿了患者的病结所在,他走前开了几方退烧药,果不其然,宋悦迷迷糊糊熬到了半夜时便承受不住地发起了高烧。 陆淮晏自然是尽心尽力地照顾起了自己的伴侣,宋悦不喜欢打针,他便没让医生开输液的方子,带着丝丝凉意的退烧贴被男人贴到了宋悦光洁的额头上。 他压根就睡不着,喂完高烧中的宋悦吃药后便又接着起身去浴室里打了好几盆水轻轻擦拭着宋悦的身躯。 宋悦的身子从小时候就没怎么养好,又或许是家族自带的体弱多病的基因,就算陆淮晏再怎么想要养好宋悦,都无法避免她突如其来的高烧。 陆淮晏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郁色,又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宋悦体弱多病的原因。 苏家。 陆淮晏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他想,或许这和自己当年做的事有关。 他还记得苏老爷子对自己说的话—— “此子有债,不得多留。”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甩不开噩运呢? 陆淮晏手掌轻轻将宋悦白皙脆弱的手握在手心里, 陆漪涟是自己当年求神拜佛苦苦叩到了苏家宅邸门前才找到救活其的法子,宝贝宋悦和宝宝陆漪涟都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珍宝。 如果可以,他十分愿意去承担陆家祖业所造的一切孽债。 他只想让自己的家人健健康康的,自己的老婆孩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但好像这么简单的愿望,他陆淮晏直至今日都始终没有达成。 他苦守在宋悦的床前许久,连眼睛都不敢阖上一瞬,在安静得可怕的室内,一阵敲门声过后的推门声是如此清晰。 陆淮晏没锁门,他知道进来的人会是谁, “涟儿。”陆淮晏在宋悦昏迷后又重新换回了十多年前刚抱得陆漪涟的温情,“你来了。” 陆漪涟:“???” 陆漪涟眉在听到陆淮晏脱口而出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的名字后眉心下意识地直抽了抽,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此刻进入的到底是那个刻意冷眼旁观自己多年的陆淮晏的房间,还是因为深夜的原因无意间闯入了某个爱丽丝兔子洞般的“奇妙”世界。 “来呀。”陆淮晏推了推架在自己那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里满是柔情,“涟儿,你是来看妈妈的,对吗?” 陆漪涟觉得自己被陆淮晏恶心得直叫汗毛倒竖:这是陆淮晏研究出来的什么新型膈应我的手段吗?太恶寒了吧。 陆淮晏像是看出了陆漪涟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温情时刻的诧异,他弯了弯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眸,“你知道吗?我以前都是这么叫你的。” “我不仅叫你涟儿,我还叫你宝宝呢。” 陆淮晏轻柔地又为床上昏睡不醒的宋悦换了一块新的退烧贴,“你小的时候就爱黏着你妈妈,可惜,她不爱你,你就每天都“呜哇呜哇”地在那里哭,我把你揽在怀里像哄你妈那样哄着你的时候你都还是乖顺不下来。” “呵呵。”陆淮晏像是很怀念那样的时光,“我每次都会和你一起,把小声啜泣着的你抱到宝贝的面前,我总是在哪里说,“老婆能不能看看我们的宝宝呀?”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她嫌你恶心,她也不喜欢我这么叫她,我换了好多种称呼呢,试了好多次,发现你妈妈最喜欢我叫她宝贝呢。” 陆淮晏侧过头去,招呼这远处环臂冷着脸的陆漪涟到自己身边坐下,等陆漪涟走近时,男人又像是便了副人格,好看的眉眼因为扭曲而变得无比可怕骇人, 他大手粗暴的将陆漪涟拽到了自己的跟前,在昏黄台灯的映衬下,那张与自己可以说是相差无几的脸变得犹为刺眼, “宝宝,你以前和妈妈可是长得很像的呢。” 陆淮晏浅色的眸子狠狠地、死死地盯着陆漪涟那碍眼极了的面庞,“为什么啊,为什么反而越长大越不像了呢?”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像是透过了陆漪涟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容貌,想起来过往极为痛苦的记忆,陆淮晏修长的手指死死拽起了陆漪涟柔软的短发,那双乌黑的眼瞳,明明是多么的像宋悦,却让陆淮晏深深地想起了记忆中刻骨铭心、无法磨灭的一个人, “瞧瞧,瞧瞧看你的这双眼睛,真像他啊,你不觉得吗?”陆淮晏心底不经涌起了一股难言的烦躁,“宝宝,你以前的眼睛明明很像爸爸的呀。” 陆漪涟被陆淮晏扯得生疼,却又莫名地不像挣扎,男人继续浑浑噩噩地说着无法寻找根源的话,“你不是我的宝宝,你不是!!你不是涟儿,我的涟儿很乖的!!他是不会害我的!!!” “是不是,是不是你?”陆淮晏眼底满是苦楚,又带着深深地厌气,“是你,是你成鬼了,霸占了涟儿的身体是吗?” “你是想要报复我,对吗?!” 陆漪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彻底疯了,他一言不发,任由陆淮晏在自己身上发泄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和你妈一样,是个只知道勾引别人伴侣的贱种贱种贱种贱种贱种贱种贱种!!!” “够了!”陆漪涟后退了几步,他手捏着陆淮晏的肩膀,试图唤醒这个已经沉浸在不知道是什么奇怪记忆里的父亲,“爸爸,你看看我。” 陆淮晏脸颊早已滚满了眼泪,他呆滞地朝陆漪涟看去,就见陆漪涟手抵着嘴角扯了个不算难看的笑出来,“我是陆漪涟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漪涟当然记得自己以前和陆淮晏和谐共处的美好时光,可越是待自己好的人在被冷落和疏远中显得格外刺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莫名奇妙地哭了, “爸爸,你知道吗,我想你了。” 【番外】全书大纲 女主宋悦在十六岁时在陆淮晏的强迫下生下了陆漪涟。她有一个大了自己六岁的哥哥,他成绩算不上好,所以早早就辍学出去干活了。 他们兄妹两个从小父亲去世,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还拖着一个六岁的妹妹,照顾着因身体太累而患上重病的母亲,因为是孝顺男孩+兄妹组合+颜值很高的多重buff迭加下,当地的政府层层上推,当时正值花边新闻的陆家便由此选择资助了他们。 作为陆家唯一公布出来的只比女主大了一岁的陆淮晏便也跟着父亲一通去了。那为什么陆家会去做慈善呢?原因如下: 陆淮晏他妈是陆氏集团的独生女和陆淮晏他爸是校园恋爱,然后陆淮晏他爸算是凤凰男她算是恋爱脑吧,他爸想要背着她悄悄做空家陆家这个大集团让这一切归他的所有。接着怕计划败落还给陆淮晏他妈下了毒,早在当年就出轨了出轨,私生子只比陆淮晏小了一岁。 虽然但是他妈说到底也是陆家的独生女,虽然她的父母都不支持她都不看好她的这段关系,但是归根到底她也是位位高权重的人啊。 她在死前非常怨恨非常的愤怒,整个人的状态堪称癫狂,她愤懑地的告诉陆淮晏,要是我是男的就好了,我如果是男的,你爸是女的,我绝对会在你爸读高中的时候就直接弄大他的肚子,把他关起来,永远只能见到我一个人,要是不乖了就继续生、继续怀,直到他脑子里都只有我就好了。 陆淮晏的妈对陆淮晏说,“宝宝呀,要是你以后也遇见了自己的真爱你一定要向我假设的那样将她给圈养起来,千万不能让她自由,不然她就会背叛你然后跑掉的哦。” 陆淮晏他妈被他爹是害死的时候,他才7岁吧,就见识到了至亲这种无语言表的惨痛,这对他未来的决策其实具有非常深刻的影响。 他妈不是陆氏集团的独生女吗,他妈死前阴森森的笑了,说宝宝你要做好双亲都离开你的准备啊。 陆淮晏有点懵说为什么,他妈就笑了笑说,因为你爸爸和我约好了要和我一起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孤独的留在这世上的。我们要死就一起死。 然后不是因为爆出了陆淮晏他爸当凤凰男吃独生女的人血馒头这种丑闻嘛,然后他爸就赶紧就想去做公益对吧,然后就遇到了女主。 女主当时可可爱爱的小小的又很紧张,像一个嫩嫩白白的小团子,她怯生生地跟在她哥哥的后面,因为陆淮晏他爸因为是跟着新闻电视台的嘛,然后他爸就去跟女主他哥商量了,就留下了陆淮晏和女主在那里玩。 这个时候女主还因为之前听他哥哥说要上电视了,那个集团的儿子应该也会过来,就让女主准备吃的,然后女主就把他攒下来的零花钱去镇上买了一块才一个巴掌大的蛋糕,但是已经是她全部的零花钱了,然后看着陆淮晏给了蛋糕吃还给了他一颗糖。 其实陆淮晏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女主。在回来的路上,陆淮晏他们就遭遇了车祸,陆淮晏他爸就一个非常奇异的姿势来死掉了,他这是因为车祸势力受损,所以才戴的眼镜。 然后不是上高中吗?打个比方啊就是说陆淮晏是大城市的那女主她就是在大城市周边的小城市。 陆淮晏他爸的私生子就养在了女主所在的城市。这两个离大城市非常近的地方啊。 然后女主和陆淮晏他爸的私生子就同校嘛,然后陆淮晏和他的发小赵向也就来这个城市比如说采光/去参加什么比赛/陆淮晏特意来到了女主的学校然后男主就看到女主和他爸的私生子好像走得很近的样子,然后就非常吃醋,然后陆淮晏的发小问陆淮晏说怎么了,然后陆淮晏就冷笑说:“呵呵,这私生子真是和他的妈学的一个样,一样的狐媚子一样的,只知道勾引别人的伴侣。” 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啊,其实呢,这个私生子……不是说洗白私生子啊,就是在我的设定里,他也是挺惨的,就是从小自己的妈就死了然后也就是小时候妈妈在的时候他名义上的爸爸有的时候会过来看几眼,在他妈妈死后,这个爸爸也没有来过了,私生子基本上就是靠邻居街坊的救济过活了。 这个私生子的性格应该是挺坚强的吧,其实挺阳光的,但是是个学渣和女主同校,然后我当时的设定其实女主她是这个城市的一所高中里的年级前10左右反正也是很优秀的一个人啊,不是那种混混。然后因为比如说啊,班主任让女主给这个学渣,比如说送笔记啊什么的,反正就是因此认识了嘛,然后中间也是发生了些什么校园小情侣该有的事,然后感情就升温了然后结果就被陆淮晏给硬生生拆散了。 所以说最后3p大结局的时候,陆淮晏看着与这个私生子样貌极其相似的陆漪涟(我补充一下样貌极其相似是因为陆淮晏和这个私生子都随了陆淮晏他爹的样貌哈,不是说女主绿了陆淮晏这样的)其实心里想的就是,虽然说他没有独占成功女主,但是呢,陆漪涟这个儿子的血里也同样流淌着他的血,相当于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自我消化那种无可奈何的心态吧。 毕竟因为儿子陆漪涟求了苏家苏言让他把给女主的命格(相当于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得死)给绑在一起了,而且这个儿子他自知自己配不上大房的位置啊,就只相当于绑了一个男妾的命格。 —————————— OK啊,前情交代好了,接下来就是大纲了: 开局17岁的陆漪涟正上高二,和一中的校霸苏言打了一架,班主任让陆漪涟叫家长到学校里。 陆漪涟以为会是妈妈会来,没想到是他爸,陆淮晏。 回家,妈妈过生日。 车 喝药 陆淮晏皱眉,问女主为什么要喝药,陆漪涟沉默良久后回答。 陆淮晏弹琴,陆漪涟觉得扰民 陆漪涟开运动会 (这前面还有一些剧情或者肉)过年 去庙里拜佛许愿陆淮晏给女主赐了福的玉牌 陆淮晏当年不是强迫了女主吗?然后他有一个发小是当年见证了这一切的人,他听说陆漪涟之前意图谋害陆淮晏,然后他联系上了陆漪涟,跟他说我可以让你的妈妈自由,我可以让你和你妈妈一起。我给你这张机票我给了你安排车你乘着车过去到机场逃跑吧。 陆淮晏发现了这一切,然后他就在陆漪涟和女主驶上国道(?省道,反正就高速公路)的时候用众多汽车围住了他们,陆淮晏下了车硬生生踢开了又掰开车门后拿枪抵着陆漪涟的头要把他给杀了。女主哭着拦住了陆淮晏,然后跟陆淮晏说我不跑了,我们回家吧。 陆漪涟不是之前以照顾女主身子为由给女主喝了药嘛,那药里面下了改命的符咒他去了苏家让苏言将他改为了男妾的命格 除夕夜 完结 —————————— 再补充一个我很喜欢的章纲: 在陆漪涟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宋榆当时不知道,也没管,陆淮晏回来的时候陆漪涟已经发着四十多度的高烧整个人都不行了,陆淮晏当时什么都没说,也没说旁的,就自己一个人去陆氏名下的私人医院去看,结果发现病因奇怪,还治不出来病因。 陆淮晏思索了半天,求神拜佛三拜九叩选择去了苏家宅邸,让苏老爷子来看,苏老爷子看了皱了皱眉道:“你们陆家祖家积孽已久,你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孽障根源。这一劫,必经不可。”苏老爷子又看出了不对劲,冷声狠戾说,“ 你对于带有血缘的亲弟弟做了这种事,就不怕夜半三更的时候,他来追魂索命?!!” 陆淮晏眼角流下泪来,直跪下磕头,“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我真的求求您了,求求老天爷啊,要索命就锁我的命。不要锁我涟儿的命啊!!!他是我妻子十月怀胎幸幸苦苦生下来的骨肉,是我的宝宝呀,他不能死啊,求求您了,他不能死啊!!!”【是的,其实陆淮晏就是和宜修差不多。】 苏老子见陆淮晏如此激动,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能治,恐怕这治了,以后也会成为你的孽啊。” 陆淮晏当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一直在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求求您了,我真的求求您了,我不能没有我的涟儿,我的老婆会生气的!!!” 在陆淮晏的百般恳求下,苏老爷子最后还是选择救了陆漪涟一命。并让陆淮晏不得让陆漪涟太过靠近于宋悦,这也是为什么陆淮晏在陆漪涟长大后会如此冷漠的根源所在。实际上我这篇文里面陆淮晏不是像那种模板化的强制爱的那种性格设定。 【番外】旧日谈·上 1. “宋悦同学,就请麻烦你帮忙送我把这份作业送到陆怀宴同学家那儿了。” J市一中高一四班的班主任沉雅是个戴着副玫红眼镜框的中年女人,她教书多年,经验丰富,气质温柔淑婉,平时就连说话都是缓和轻柔的,但在面对那位刚进一中便得了个“混子”称号的陆淮晏时,难免语气里还是透出了些无奈和气馁, “也是赶巧他和你住在一栋楼里,不然他这学生的作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送过去才好啊。” 宋悦闻言嘴角边扬起一抹弧度,她点了点头,乖乖地伸手接过了沉雅手中的教辅材料,声音温柔:“没关系的,沉老师,我知道了,今天放学我就给他送过去。” 宋悦自从哥哥去世后闲暇时间便很少出门,她性格内敛沉默,平常时间也没什么朋友,只好在成绩耀眼出色,能够宽慰一下自己死去的亲人一份安心。 对于自己楼下的这位同班同学的混子住户,宋悦也是今天在沉雅的口中才知道的。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想跟这位前不久才因为打群架而受伤在家休息的陆怀宴同学产生什么交集,但身为本班的班长,帮助一个近在咫尺的同学送份作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宋悦也是这么想的,在一番漫长的自我安慰之下,好像就连平日里一向难熬的晚自修都过得快了快了不少。 老旧的安置房隔音并不好,邻里街坊之间的谈闹声也总是吵吵嚷嚷地叫人心烦,但今天手抱着一摞教辅资料的宋悦却不那么想,她正跟个乌龟似的慢悠悠地挪着步子上楼,就见这“陆淮晏”同学家的门口站了一个小混混。 那个混混嘴里搓了口唾沫,朝着他家房门前狠狠吐了一口,尖锐骇人的狼牙棒在那混混年轻脸庞的衬托下生了点搞怪可笑的突兀感,“陆淮晏!!你大爷的还打算不还钱是吧?!!别以为你妈死了就人走债消了!!!你每天像只下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就不觉得可笑吗?!!” “早知道老子上次就把你那一条腿给打断了,看你还敢不敢跑了?!!” 像是嘴里吐出来的宣泄还不够解气,那混混接着又是狠戾地连踹了好几脚安置房房门那破旧生锈的铜制面板, “你就是个贱货,跟你妈一样的贱货!!!” 宋悦后退了几步,她不住地捂着嘴,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下身子,整个人都陷入退与不退的两难境地之中,退了,万一弄出了动静,会将这个本就在怒火之中的混混给惊扰;不退,又要担忧这随时有可能目标转移导致自己被揍的不利局面。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了自两下自己的步子,将身体尽可能的隐藏在了楼道上那混混的视野盲区之中。 可还没等宋悦刚掩蔽完自己随时有可能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身躯,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个被混混吐了唾沫还踹了好几脚的摇摇欲坠的老旧房门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被打开了。 那混混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的,对面的拳头来得很快,在将他整个人压制着噗倒在地后,又是掐着他的脖子疾而准地将其攥在手上的狼牙棒占为己有,局势逆转,反倒是原先嚣张着叫嚣地人吃痛地在其手下挨了好几根闷棍。 “还叫不叫?” 宋悦听到了平常在班里一向冷漠无声地人那清冽的声音,“我问你呢,还叫不叫了?” 混混脑子本来也不大聪明,被措不及防挨了一顿揍的情况下连话都憋不出来,少年见他不说话,又是一抡闷拳砸到他的腹上,“你要是想今天死在这里的话可以选择保持沉默。” 陆怀宴的话冷而恶毒,不由得让那混混哆嗦着咬牙闭上眼:“不叫了……我、我不叫了。” “道歉。” 陆怀宴又道。 “什、什么?”铁锈味的血像是倒灌进混混的口腔,他两眼发昏,几乎是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才勉强从嘴里吐出来了字。 “我说,”陆怀宴手掌紧紧掐着那混混的脖子,几乎是要叫他窒息,“让你向我妈道歉。” 脖子间不断向内收拢的力道越来越重,窒息感扑向了那混混的全身,他眯了眯眼,觉得自己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在生存与本就没有什么本钱的脸面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滚。” 陆怀宴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繁杂于心的斗殴,在听到了那声“对不起”的道歉后浑身沸腾着的血液很快便降压至了冰点, “滚吧。” 那混混一见得自己得了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楼梯口,宋悦压根就没见过这种血腥暴力地场景,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连挪动的力气都生不出来。 也幸好她躲在死角,又是在暮色渐沉的黑夜里,就是着混混的神经没来得及搭稳,他本就是刚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挣扎出来,无意间想获得新鲜空气的喘息的一撇眼,又见到了跟鬼魅似的悄无声息躲着的宋悦。 “啊!!” 那混混逃跑的力气又加大了不少,“救命啊!!有鬼啊!!!” 不知道是宋悦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淡漠,还是因为宋悦那双透不出光的乌黑眼睛在这种场合下实在有些吓人,那混混几乎是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跌下了台阶,宋悦觉得好笑,抬起眼,对上了陆怀宴那双与自己相同黑沉的眼睛, “嘿。” 陆怀宴也不知怎么的,伸出手向抱着书本的宋悦打了声招呼, “这位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面?” 宋悦于是很自然地接了陆怀宴地话扶着楼梯的把手来到了他的跟前,“当然,我是你的班长。” 宋悦对于这个压根没到学校里正式上过今天学的混子不认识自己的这件事并不感到有多奇怪,只是勾了勾嘴角,接着道:“我叫宋悦,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她这么说着,将臂弯里抱着的书递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混混偷袭了一拳脸上挂了点彩的陆怀宴,“这是你请假离校时落下来的作业,听说你明天就要返校,班主任特意让我回家时顺道给你送来。” 像是在可怜陆怀宴现在这又可怜又搞笑的模样,宋悦说完后顿了顿,说:“如果到时候有没跟上的进度,你可以来问我。” 陆怀宴很自然地就接过了宋悦递给他的那摞书,他低头随意地翻了翻最顶层的那本教辅材料,“班长?” “班主任还真是有心了,我叫陆怀宴,怀瑾握瑜的怀,宴安醴乐的宴。” 很文雅的名字,照道理来说,能给自己孩子取如此用心名字的家长不至于会让自己的孩子处在一个如此狼狈的境地之中。 宋悦觉得这段话从刚开学没两周就和别人殴打在一块吃了个全校通报处分的陆怀宴嘴里说出来哪听哪都奇怪,但她还是礼貌性的笑了笑,“陆怀宴同学,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的悦是愉悦的悦。” 陆怀宴也朝她回予了一抹笑,“那就谢谢你了,宋班长。” 2. 说实话,宋悦以为自己和陆怀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某个晚自习结束的巷口。 几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社会青年堵住了宋悦的去路。劣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浊气扑面而来,为首那个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摸宋悦的脸蛋:“小妹妹,一个人回家多寂寞啊?哥哥们送你?” 宋悦只厌烦地蹙了蹙眉头,她抱着书包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粗糙的砖墙,就在退无可退,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到她脸颊的刹那—— “喂!” 一声清喝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划破巷子的昏暗。 宋悦抬眼,心脏猛地一跳。陆怀宴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他校服袖子胡乱地卷到了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脸上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像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 他手里拎着半块不知哪里捡来的板砖,眼神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学生?”陆怀宴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要不要脸?” “哟呵?英雄救美?”黄毛混混嗤笑一声,松开宋悦,转身朝陆怀宴围过去,“小子,挺横啊?知道这片谁罩的吗?” “我管你谁罩的。”陆怀宴掂了掂手里的砖头,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滚。” 冲突爆发得毫无悬念。陆怀宴下手又狠又准,专挑人最痛的地方招呼,带着不顾一切的凶悍。 板砖拍翻一个,拳头砸倒另一个,混乱中他也挨了好几下,嘴角破了,颧骨青了一块。但他硬是凭着一股狠劲,把那几个混混揍得嗷嗷叫,最后骂骂咧咧地互相搀扶着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陆怀宴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走到还贴着墙、脸色煞白的宋悦面前。 “没事吧?”他声音有点哑,带着打斗后的喘息。 宋悦看着陆怀宴脸上挂起的彩,青紫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事……你呢?痛不痛?” 陆怀宴愣了一下,随即扯开一个笑容,路灯的光落在他带伤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少年气的爽朗:“这算什么?小意思。”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仿佛刚才那场恶斗只是热身。 现在只刚下晚自习多久,由于预防住宿生的突发事故,校医务室的校医还没有下班,宋悦顺理成章地就带着陆怀宴重新回了学校,然而,当一声不吭乖乖跟在她屁股后面的陆淮晏在来到学校医务室,被校医沾了碘伏的棉签按在他颧骨那片淤青上时—— “嘶!”陆怀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龇牙咧嘴地小声嘟囔,“……原来还是有点痛的。” 宋悦站在旁边,看着他这副明明疼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小意思”的样子,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一个极淡、极短促的笑意从她唇边溜了出来,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还没见过像陆怀宴这样又勇又有点傻气的人。 像只逞强的小兽。 宋悦不由得笑了笑,心底那点因他“混子”身份筑起的藩篱,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3. 期中考试的成绩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陆怀宴刚因“英雄救美”而微微发热的头上。 位次稳稳地牢固且不可撼动地占据着倒数第一,鲜红刺眼。 放学回家的路上,少年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成绩单,脚步都比以往变得拖沓了不少。 钥匙插进那扇依旧破旧的房门锁孔里,他却没有立刻转动,只是盯着门板上残留的、上次混混踹出的浅浅凹痕发呆。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力和自嘲的情绪沉甸甸地压下来。 “陆怀宴?”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怀宴猛地回神,看到抱着几本书的宋悦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她清澈的目光落在他和他手里的成绩单上,眼神里却没有预想中的鄙夷或嘲笑,只有一种平静的、带着点询问的意味。 陆怀宴脸上腾地烧起了来,他掩饰性地垂下了头,下意识想把成绩单藏到身后,动作却僵在半空。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脑子里一片混乱,那句“没事”或者“看什么看”怎么也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他看着宋悦那双沉静的眼睛,脱口而出: “我……我考砸了。宋班长,你能……帮帮我吗?”陆怀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 宋悦也愣住了。她本是出于一种看到同学落寞时的本能,想问问情况,那句“要不要帮忙”只是顺口的安慰,根本没想过真的要付诸行动。 她自己也只是个高一学生,教人?她毫无准备。 但此刻,看着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和那份小心翼翼的询问,那句“下次我准备好再教你”竟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怔愣了,随即感到了一丝窘迫。 陆怀宴黯淡的眼睛却倏地亮了一下,像投入星火的干柴, “真的?”他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那、那说好了!下次!” “嗯。” 宋悦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感到自己的脸颊正不知道为什么而开始发热起来,只好抱着书匆匆上了楼。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要去做些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4. 第二天课间,宋悦破天荒地没有埋头刷题。 她托着腮,目光落在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思绪却飘得老远。 怎么教? 从哪里开始? 他基础那么差…… 一道简单的力学受力分析题,她反复在草稿纸上拆解、简化,试图找出最通俗易懂的讲法。同桌女生好奇地问她发什么呆,她只含糊地说在琢磨一道难题。 放学铃声一响,宋悦深吸一口气,抱着精心梳理过的笔记和习题下楼。刚走到陆怀宴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叫骂和打斗声,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大爷的!上次的账还没算完呢!以为躲几天就没事了?!” 宋悦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踩空楼梯。紧接着,门被猛地拉开,陆怀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少年脸上又添了新伤,嘴角渗血,在他身后,一个混混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呻吟。 看到门外脸色发白的宋悦,陆怀宴眼中的戾气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丝慌乱和狼狈。他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吓到你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打斗后的喘息,目光紧紧锁着宋悦,“你……怕不怕我?”他问得有些忐忑,仿佛宋悦的答案比刚才的拳头更重要。 宋悦看着他脸上的伤,又看看门内呻吟的混混,心里五味杂陈。 怕吗?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对他处境的同情,对他这份“惹是生非”背后的无奈,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她摇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只是在保护自己。”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钥匙上,“进去吧,该……补习了。” 破旧的小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汗味。陆怀宴胡乱擦了把脸,搬来屋里唯一一张还算稳当的凳子给宋悦坐。宋悦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拿出笔记和习题。 由于有了充分的准备,宋悦得以将题目讲得认真细致,她把复杂的公式拆解成最简单的步骤,用他能理解的生活例子打比方。 陆怀宴也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眼神专注地跟着她的笔尖移动,时不时笨拙地提问。当宋悦让他自己尝试解一道类似的题时,他抓耳挠腮了好一阵,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最终,一个虽然过程繁复但结果正确的答案跃然纸上。 “做……做出来了?”陆怀宴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抬头看向宋悦,眼睛亮得惊人。 宋悦看着他那张挂了彩却洋溢着纯粹喜悦的脸,也忍不住笑了,点点头:“嗯,做对了。你看,不难吧?” “宋大学霸!”陆怀宴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和真诚的崇拜,“你太厉害了!”这称呼自然而然地换了,带着一种全新的亲昵。 宋悦被他叫得脸一热,嗔道:“少浮夸!” “真的!”陆怀宴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就是大学霸嘛!” 5. 学校运动会那天,阳光很好,操场喧嚣沸腾。家长席上坐满了人,加油声此起彼伏。宋悦和陆怀宴并肩坐在班级看台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跑道边围着孩子嘘寒问暖的家长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他们无法融入的热闹。 “你家长没来吗?”宋悦看着身边沉默的陆怀宴,轻声问。 陆怀宴盯着跑道,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半晌,才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调说:“都死了。”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了下去,“宋悦,你说……我是不是像个扫把星?谁沾上我,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宋悦心里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她猛地转头看向他,眼底涌起一阵酸涩。她从来没跟任何人完整地提起过自己的事,哥哥的死是她心底最深的疤。但此刻,面对这个同样孤独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荒凉,一种同病相怜的冲动让她无法再沉默。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家长也死了,而且,我的哥哥,也死了。”她抬起头,迎上陆怀宴震惊错愕的目光,嘴角努力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那照你这个道理,我岂不是个更大的扫把星?” 陆怀宴完全愣住了,他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没想到这个安静优秀、像月光一样皎洁宋悦,竟然也和他有着同样沉重的伤痛。 “我……”陆怀宴喉头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宋悦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喧闹的操场,眼神却有些空茫,“都过去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无声的理解和慰藉。 过了一会儿,陆怀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好像有了倾诉自己内心想法的欲望:“我妈,印象里她总是不在家,偶尔回来也是哭。我那个‘爸’,大概只在每年生日那天,会像施舍一样出现一次,丢下点钱就走。”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苦涩,“后来我妈死了,我才知道她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就白天在蛋糕店打工,晚上去烧烤摊,还要躲着那些讨债的。” 他摊开手,掌心有薄薄的茧,“有时候想想,活着真是没劲啊。” 宋悦静静地听着,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尖冰凉。“会好的。”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陆怀宴,会好的。我们一起……考出去。” 宋悦把“考出去”三个字咬得很重,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此刻,她将这个希望也分享给了他。 陆怀宴感受着拳头上那一点微凉的触碰,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狼狈却带着一丝光亮的倒影,他先是愣了愣,接着弯了弯自己那双漂亮好看的桃花眼,然后,开始缓慢地、笨拙地反过手来轻轻地回握住了宋悦微凉纤细的手指。 6. 宋悦是在一次给陆怀宴补习时,偶然看到他压在旧课本下的一张皱巴巴的出生证明复印件,才惊觉他的生日快到了。 她翻遍了自己那个瘪瘪的小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今天……是你生日?”补习结束,宋悦装作不经意地问。 陆怀宴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宋悦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酸。她想起他之前聊天时提过,自己小时候家里没电视,连动画片都没完整看过几集。 “你家没电视,”宋悦指了指天花板,“我家有。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动画片?就当庆祝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又赶紧补充,“我煮面还行,给你煮碗长寿面?” 陆怀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挠挠头笑了:“面?我家有,我自己会煮。”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包挂面,“不过动画片……这个好!”他笑得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走!” 宋悦家小小的客厅里,老旧的电视机正播放着色彩鲜艳的动画片。陆怀宴看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不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宋悦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也生着股暖意。 动画片结束,陆怀宴意犹未尽地换了台。一个地方台正在播一部时下流行的偶像剧。画面里,男主角骑着拉风的摩托车,女主角坐在后座,长发飞扬,两人在夜色中飞驰,笑声洒满一路。 “哇……”宋悦忍不住轻叹一声,眼睛亮亮地盯着屏幕。 她从未体验过那种自由和飞扬的感觉。 陆怀宴侧头看着她入迷的样子,心头一动,忽然笑了:“喂,宋大学霸。” “嗯?”宋悦回过神。 “我也有一辆摩托车,”陆怀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少年人的炫耀,“要不要我载你,也去兜兜风?” 宋悦惊讶地睁大了眼在她的印象里,摩托车是昂贵又遥远的东西:“你还有摩托车?” “当然!”陆怀宴拍着胸脯站起来,自信满满,“走,带你去看看!” 宋悦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下楼,来到安置楼昏暗破旧的地下车库。只见陆怀宴从角落里推出一辆造型略显奇特的电动车。 车身被改装过,加了个流线型的塑料外壳,刷着廉价的蓝色油漆,远看……确实有那么点摩托车的轮廓感。 宋悦看着这辆改装车,再看看陆怀宴一脸“看,我没骗你吧”的得意表情,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怀宴,这就是你说的……摩托车?” 她本来就生得漂亮姝丽,此刻笑得眉眼弯弯,更是让人不由得想要去靠近。 陆怀宴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耳尖微红,却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辩解: “你别笑!它跑起来可不比摩托车慢!而且,”他变戏法似的从车座下拿出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头盔,“看!安全装备都给你备好了!试试?” 他这么说着,将头盔递给了正言笑晏晏的宋悦,眼神期待中又带着点紧张。 昏暗的车库里,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明明灭灭。宋悦看着陆怀宴递来的头盔,又看看他那双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真诚明亮的眼睛,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偶像剧里那自由的风声。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接过了那个带着他掌心温度的头盔。 宋悦:“好啊。” 陆怀宴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光。他跨上他的“摩托车”,示意宋悦坐上来。 夏夜的晚风带着白日的余温,吹拂在脸上,撩起宋悦额前的碎发。陆怀宴果然开得很快,车轮碾过路面不平的小坑,带来轻微的颠簸感。宋悦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少年劲瘦腰身上传来的温热和力量感。风呼呼地从耳边掠过,吹散了夏日的闷热,也仿佛吹散了生活的沉重。 “喂,陆怀宴!”宋悦在他身后大声喊,声音被风吹散又聚拢,“我们这样,像不像传说中的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啊?”她语气里带着调侃,笑声却清脆地融进了风里。 陆怀宴也哈哈大笑起来:“像就像!精神怎么了?开心就行!”他稍稍放慢了速度,侧过头大声问,“宋大学霸,爽不爽?” “爽!”宋悦也大声回应,手臂不自觉地将他环得更紧了些。她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感受着身前少年坚实温暖的脊背,第一次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一种隐秘的、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期悸动,在呼啸的风声和引擎的嗡鸣中,悄然滋长。 【番外】旧日谈·下(完结) 7. 暑假的到来,让两人相处的时间骤然增多。宋悦依旧雷打不动地给陆怀宴补习功课,地点有时在他狭小的房间,有时在她家小小的客厅。 补习间隙,那部无意间被两人在电视里地方台播着的宫斗剧成了两人共同的消遣。 这天,正放到皇后害死和自己样貌相似却更得皇上宠爱的姐姐的关键剧情。 屏幕里,姐姐临终托付,妹妹入宫续缘。 陆怀宴抱着膝盖坐在小凳子上,看得有些出神。 “宋大学霸,我想起了件事,不满你说,我妈以前特迷信,”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目光却还停留在屏幕上,“她老爱拿钱去找算命先生。有次算我的命,那老头儿神神叨叨地说,我活不过十七岁。”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认真看剧的宋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喂,宋大学霸,我还刚巧貌似有个哥哥,要是以后我真死了,有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跑来照顾你,你可别嫌弃人家啊。就当……替我还债了?就像这皇帝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妹妹那样?” 宋悦正看得入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遗言”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呸呸呸!瞎说什么呢?第一次听见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她蹙着眉头,心里却莫名地沉了一下,岔开话题,“还有,你原来还有个哥哥?听你这话,他还活着?” 陆怀宴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闻言只是摇摇头,语气淡了下去:“没见过。只听我妈提过,好像是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吧,在很远的地方。” 宋悦知趣地没有再问,心思却还停留在他那句“活不过十七岁”上,像根小刺,扎在心底某个角落。 她甩甩头,把这不吉利的念头抛开,注意力重新回到剧情上。 陆怀宴的生活依旧忙碌。白天在蛋糕店兼职,晚上则转战到老城区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摊当帮工学徒,颠勺、串串、招呼客人,什么都干。 宋悦知道了,有时傍晚会特意绕路去烧烤摊,点几串最便宜的素菜,坐在角落油腻的小马扎上,就着昏黄的灯泡和喧闹的人声写作业。陆怀宴忙得脚不沾地,汗珠顺着额角滚落,沾湿了洗得发白的旧T恤。但每当目光扫到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他紧抿的唇角总会不自觉地向上弯一弯。 这天晚上,宋悦刚坐下没多久,烧烤摊的常客、和陆怀宴关系还不错的帮工小李就端着烤好的土豆片和豆角过来了。他放下盘子,目光不经意扫过宋悦白皙的脖颈,猛地顿住了。 “哎哟我去!” 小李嗓门不小,带着北方人特有的敞亮和惊讶,“小宋,这项链!陆怀宴那小子真买给你啦?” 宋悦正低头看题,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那颗冰凉的、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流转着深邃蓝芒的宝石吊坠。 小李见她这反应,嘿嘿一笑,带着了然和促狭,朝正在烤炉前奋力扇风的陆怀宴努了努嘴:“前几天这小子跟魔怔了似的,天天缠着王哥预支工钱,说是有急用。问他干嘛死活不说!原来……”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在宋悦和陆怀宴之间暧昧地扫了个来回,“是给我们小宋买定情信物去了啊!”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笑道,“还别说,这玩意儿贵是贵了点,但戴在你脖子上,啧,真值啊!跟画儿里的人似的!” 宋悦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像被炭火燎着了。她窘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光滑的蓝宝石。 小李嘿嘿笑着去忙了。宋悦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题目上的字迹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她偷偷抬眼看向烤炉那边。烟熏火燎中,陆怀宴正熟练地翻动着滋滋冒油的肉串,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他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少年抬起头,隔着弥漫的油烟和嘈杂的人声,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汗水和烟火气的、傻乎乎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宋悦的心跳,漏了一拍。 快收摊的时候,小李他们先走了。喧嚣的烧烤摊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烤炉里残余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收拾残局的身影。 “那个……”宋悦帮着把最后几个塑料凳子摞好,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李哥说这项链是你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买的?” 陆怀宴正弯腰擦桌子,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只含糊地“唔”了一声,随即又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就是在夜市地摊上看着挺像电视里那个,觉得……挺衬你的,就顺手买了。”他直起身,把抹布扔进水桶里,溅起一片水花,“反正也没几个钱,五块钱顶天了!” “你撒谎。”宋悦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目光清亮,直直地看进他有些闪躲的眼睛里。 陆怀宴被她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子迅速漫上一层红晕。他别开脸,胡乱地收拾着调料罐,嘴里嘟囔:“谁、谁撒谎了……” “陆怀宴。”宋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的眼睛说。” 陆怀宴的动作彻底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炭火微弱的噼啪声。他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她。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一直蔓延到脖子根。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孤勇和赤诚。 “宋悦,”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却异常清晰,“我……” “我喜欢你!” 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错辨的真挚。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随即整张脸爆红,像只煮熟的虾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 宋悦也愣住了。 她看着他眼底那份毫无保留的、滚烫的赤诚,看着他脸上因为打零工留下的细微晒痕,看着他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又被炭火熏得发黄的旧T恤……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同时涌上心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犹豫。 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安静温和的笑,而是眉眼弯弯,嘴角大大扬起,带着点小得意和小傲娇,像只终于偷到糖吃的小狐狸。 “哦,”她拖长了调子,努力想绷住脸,笑意却从眼底满溢出来,“这样啊。” 她微微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和甜蜜: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的喜欢好了。” 他晚上在一家生意火爆的烧烤摊当学徒,白天则转战到了蛋糕店里做兼职。宋悦知道了,偶尔也会去蛋糕店点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写作业,顺便“监督”他有没有偷懒。 有时他得空,会溜过来,塞给她一块当天做多了的、卖相不太好的小蛋糕边角料,美其名曰“试吃反馈”。 一个闷热的下午,宋悦正在蛋糕店刷题。陆怀宴在柜台后忙碌。店门被推开,带进一阵热浪和清脆的风铃声。 两个穿着讲究、气质迥异的少年走了进来。 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穿着质感极佳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银丝边眼镜,气质斯文沉静,像一幅精心装裱的水墨画。 另一个则穿着骚气的印花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眉眼飞扬,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恣肆。 正是陆淮晏和赵向也。 “哇靠!阿晏!”赵向也一进门,目光扫过柜台后的陆怀宴,脚步猛地顿住,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用手肘使劲捅了捅旁边的陆淮晏,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柜台这边听到,“你快看!这不会是你家流落在外的什么亲戚吧?这长得也太像了!牛逼啊!” 陆怀宴闻声抬起头。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淮晏的目光也落在了陆怀宴脸上。镜片后的眸光极快地掠过了带着寒意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厌恶?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陆淮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近乎冷漠地应了一声:“可能吧。” 这蛋糕店里平时本来也没什么人,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少年的动静又有些大,宋悦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心中同样和赵向也一般震撼不已。但陆怀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擦拭柜台,仿佛没听见赵向也的话,也毫不在意那位“可能的亲戚”。 陆淮晏和赵向也点了两杯冰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赵向也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饶有兴致地在陆怀宴和陆淮晏脸上来回扫视,嘴里啧啧称奇。陆淮晏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目光偶尔掠过柜台,又或者,落在角落里安静做题的宋悦身上。 等他们离开,宋悦才走到柜台边,她脸上带着些疑惑,意有所指地小声地问陆怀宴道:“刚才那两个人……不会你口中的那个哥哥,就是他吧?” 陆怀宴擦杯子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向宋悦,尽量让自己嘴角扯出来的笑没那么难看: “谁知道呢。” 8. 自那天起,陆淮晏和赵向也仿佛在这座小城扎了根,几乎天天光顾这家小小的蛋糕店。 赵向也尤其活跃,总能找到各种由头凑到宋悦做题的桌子旁搭讪。 “嘿,学霸妹妹,又在刷题啊?这么用功?” “哎,这道题是不是很难?要不要哥哥帮你看看?我理科也不差的!” “你们这小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吗?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宋悦起初礼貌性地敷衍几句,带着疏离。奈何赵向也脸皮厚如城墙,又自来熟,加上他那张隽秀的脸和风趣的谈吐,宋悦渐渐地也放松了些戒备,偶尔会被他逗笑,聊上几句。 陆淮晏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个淡漠的旁观者,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宋悦身上,偶尔宋悦遇到卡壳的难题,眉头紧锁时,他会适时地、用一种清晰而富有条理的语调,点出关键,三言两语便让她茅塞顿开。 “陆同学好厉害,”一次陆淮晏帮她解完一道复杂的函数题后,宋悦由衷地赞叹,眼睛亮亮的,“思路好清晰。”她转头对柜台后看似忙碌、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听的陆怀宴说,“陆怀宴,你看看你长得跟人家那么像,结果脑子却和人家差了,不知道多少!你多跟人家学学,别老想着用蛮力解题。” 陆淮晏推了推眼镜,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温和有礼:“宋同学过奖了,只是恰好会而已。”他目光转向陆怀宴,“这位陆同学,确实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 宋悦一愣,只点点头,没打算照着这个话题再继续多说。 赵向也在一旁挤眉弄眼:“何止几分!简直像双胞胎!缘分啊!”他凑近宋悦,压低声音,带着点暧昧的调侃,“诶,学霸妹妹,你说……他俩要是站一块,你喜欢哪个类型的?” 宋悦脸一红,瞪了赵向也一眼,没接话。陆淮晏则端起咖啡杯,斯文地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地看向宋悦,到时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9. 陆淮晏和赵向也离开的前一天傍晚,他们再次出现在蛋糕店门口。赵向也笑嘻嘻地发出邀请:“学霸妹妹,小陆同学,明天我们哥俩就要打道回府了。赏个脸,一起吃个告别饭?地方我们都订好了,绝对够档次!” 宋悦下意识地看向陆怀宴。陆怀宴面无表情,刚想拒绝,赵向也已经自来熟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半推半就:“走吧走吧!相识一场就是缘分!给个面子嘛!” 宋悦看着陆怀宴被赵向也“热情”地带走,陆淮晏则绅士地为她拉开玻璃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对方态度诚恳,又是在公共场合,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 那家装潢考究的包厢对宋悦和陆怀宴来说,是另一个世界。 水晶吊灯的光华,精致的餐具,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都让他们感到一丝格格不入的拘谨。席间,赵向也妙语连珠,主导着气氛,频频举杯。 陆怀宴沉默地吃着东西,几乎不开口。 陆淮晏则偶尔与宋悦交谈几句,话题围绕着学业、未来的规划,显得斯文有礼,进退有度。 “宋同学,”陆淮晏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眼底带笑,忽然看向宋悦,目光专注,“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宋悦正小口喝着果汁,闻言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你很好啊,斯文,温润,懂礼貌,学识也渊博。”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陆怀宴,带着点真诚的期望,“陆怀宴要是能多跟你学学待人处事就好了。” 就在这时,赵向也站起了身,他拍了拍陆怀宴的肩膀,笑道:“小陆同学,陪哥去趟洗手间?顺便抽根烟解解乏?” 陆怀宴抬眼,冷冷地看着赵向也,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莫测的陆淮晏。宋悦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地想拉住陆怀宴的袖子。 陆怀宴却轻轻拂开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极其短暂、却异常复杂的眼神,“好。”陆怀宴站起身,声音低沉。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厢,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包厢里只剩下宋悦和陆淮晏两人。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 “宋同学,”陆淮晏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向宋悦,“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宋悦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强作镇定:“我当然喜欢他。我是他的女朋友。” 陆淮晏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低低地“哦”了一声,尾音拖长,“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少年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为什么他们出去‘抽烟’,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他刻意加重了“抽烟”两个字,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或许,是有些‘告别’的话,需要单独、彻底地说清楚?” “告别”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宋悦的神经!她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洁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去找他们!”她转身就冲向包厢门!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门把的瞬间—— 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赵向也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是一种夸张的、混合着惊惶和狠戾的扭曲,他骚包的印花衬衫前襟,赫然被大片刺目、粘稠、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的鲜红浸透!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奢华的包厢里弥漫开来! “阿晏!出事了!那小子他妈的疯了!”赵向也的声音又尖又厉,带着刻意的惊慌失措,他的目光扫到僵在门口的宋悦,像是才看到她似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换上一种“糟糕透顶”的懊恼表情,“操!你怎么还在这儿?!” 宋悦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她顺着赵向也冲进来的方向,目光越过门框—— 陆怀宴! 他背靠着走廊冰冷的、装饰着繁复花纹的墙壁,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向下滑。 他的左手死死地、徒劳地捂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水果刀!只露出黑色的刀柄!鲜红得刺眼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间、从刀柄周围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迅速扩大的、粘稠的血泊。 他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是死灰般的惨白,嘴唇因失血而呈现出青紫色,目光穿过弥漫的血腥气,越过门口惊慌失措演戏的赵向也,直直地、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锁在宋悦身上。 “陆怀宴——!!!”宋悦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餐厅优雅的宁静。她像疯了一样想冲过去,却被身后的陆淮晏一把紧紧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宋悦拼命挣扎,泪水瞬间决堤。她看到陆怀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口的鲜血从他嘴角涌出。 “宋悦!冷静点!”陆淮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故作镇定的焦急,“向也!快!快打120!报警!”他一边死死禁锢住疯狂挣扎的宋悦,一边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似乎要去拨号,眼神却冷静得可怕,飞快地与门口的赵向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悦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浑身冰冷,视线模糊。她看着陆怀宴的身体无力地顺着廊柱往下滑,看着他沾满血的手徒劳地伸向她的方向极度的惊恐和悲痛冲击着她的神经,眼前一黑,她彻底失去了意识,软倒在陆淮晏怀里。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陆怀宴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最后望向的,是陆淮晏的方向。 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无声地、清晰地,对着他那从未相认、却注定要夺走他一切的哥哥,吐出了生命最后的三个字: 对……不……起…… 10. 宋悦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醒来。入眼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和吊瓶冰冷的反光。陆淮晏坐在床边,银丝边眼镜下的眼睛布满红血丝,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担忧。 “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陆怀宴呢?!”宋悦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陆淮晏脸上瞬间布满沉痛,他垂下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不忍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宋悦,你要坚强。怀宴他伤得太重了送到医院时,就已经……”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哽咽,“……没了。” “不可能!”宋悦目眦欲裂,疯狂地摇头,“是赵向也!是他捅的刀子!我看见了!他衣服上有血!”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陆淮晏用力握住她颤抖的肩膀,眼神沉痛而“真诚”,“是赵向也干的!那个疯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看上了你!” 他语速加快,编织着精心设计的谎言,“那天在餐厅,他私下威胁怀宴,让他离开你,怀宴不肯他们就起了冲突。赵向也那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他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愤怒又无力的表情:“赵家的势力太大了。在A市一手遮天。赵向也杀了人,赵家动用关系,硬是把这事压了下去!说成是互殴失手!”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我当时拼命阻拦,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可是,还是没能救回怀宴……我也差点被赵家的人灭口!好不容易才把你从他们手里‘救’回来……” 他睁开眼,看着宋悦惨白失神的脸,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柔和“后怕”:“宋悦,赵家现在还在外面疯狂地找你!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太危险了!听我的,暂时住在我那里,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了再说,好吗?”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保护欲”。 巨大的悲痛和陆淮晏编织的、关于赵家滔天权势的恐怖故事,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宋悦。 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陆怀宴,对赵向也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而眼前这个“救命恩人”陆淮晏,成了她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陆淮晏在A市的别墅倒是奢华,宋悦被安置在装修布置精美的房间里。窗户装了坚固的防护栏,门外有沉默的佣人“照顾”。 陆淮晏对她极尽温柔体贴,模仿着陆怀宴的语气叫她“宝贝”,事无巨细地安排她的生活,试图用物质和虚假的温情抚平她的伤痛。 宋悦却是不为所动,心中的恨意与日俱增。 她恨赵向也,恨赵家,也恨这个将她关在金丝笼里、却顶着一张与陆怀宴如此相似的脸的陆淮晏。 她将无处发泄的恨意,扭曲地转嫁到了陆淮晏身上。 她对他冷漠,抗拒他的触碰,砸碎他送来的东西。陆淮晏起初还耐心“安抚”,扮演着深情的角色。 一个混乱的、充斥着泪水和绝望嘶喊的夜晚之后,宋悦发现自己怀孕了。看着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杠,她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她看着镜子里苍白浮肿的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觉得无比的肮脏和讽刺。 她的学业,她的未来,她还没来得及绽放的青春,连同她对陆怀宴所有的爱恋和回忆,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和这个牢笼彻底碾碎了。 她认命了。 像一朵被强行折下、插在名贵花瓶里的野花,迅速失去了生机。 她对陆淮晏的态度从激烈的抗拒变成了彻底的漠然,仿佛他只是空气。对于那个在她腹中孕育的孩子更是视若无睹。 陆漪涟出生后,宋悦拒绝抱他,也拒绝喂他。她像一个精致的、没有感情的人偶,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 陆淮晏扮演着陆怀宴的角色,笨拙地学着照顾婴儿,将小小的陆漪涟抱到宋悦面前,模仿着陆怀宴的语气:“老婆,看看我们的宝宝呀?他叫涟儿……” 宋悦只是漠然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吐出冰冷的字眼:“恶心。” “拿走。” 陆淮晏闻言垂下眼,眼底的温情化为了深沉的阴郁。 他不再强迫她看孩子,只是抱着哭泣的婴儿,一遍遍低声哄着,眼神却冷得像冰。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但孩子是必须要有的,不然又能用什么来留住宋悦呢? 陆漪涟三岁那年,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很快便陷入昏迷,浑身滚烫,小脸烧得通红。家庭医生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查不出。 陆淮晏抱着气息奄奄的儿子,看着依旧漠然坐在窗边、仿佛一切与她无关的宋悦,巨大的惊慌和焦躁几乎将他撕裂。 他想起了苏家。 想起了当年苏老爷子那句冰冷的判词:“此子有债,不得多留。”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陆淮晏。 他抱着浑身滚烫的陆漪涟,不顾一切地驱车赶往苏家的古老宅邸处。 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台阶上,对着苏家紧闭的、雕刻着繁复符文的沉重大门,一遍遍地磕头,额头撞击出沉闷的响声,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石阶, “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他嘶声力竭地哭喊,充满了绝望和偏执, “求求您!苏老爷子!求求您救救我的涟儿!” 沉重的木门终于缓缓开启一条缝隙。须发皆白的苏老爷子站在门内阴影处,看着台阶上磕头磕得满脸是血、状若疯魔的陆淮晏,缓缓摇头,声音苍老而缥缈:“孽债难消,强求无益。此劫乃命中注定,他替你陆家承了祖业之孽。便是救回,亦是饮鸩止渴,终成你此生难偿之孽障。” 说罢,苏老爷子又笑了笑,“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就不怕夜长梦短之时你的血亲上门来追魂索命吗?” “我不管!!”陆淮晏猛地抬起头,鲜血糊满了他的脸,那双与陆怀宴如出一辙的桃眼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疯狂,“只要能救活他!什么代价我都付!什么孽我都担!苏老爷子!求您!!”他又重重地将额头砸向冰冷的石阶,“求求老天啊!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别锁我儿子的命啊!!! “我的老婆会生气的!!!她会恨死我的!!!” 苏老爷子看着他额头上狰狞的伤口和眼中毁天灭地的执念,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罢了,救他,可以。但你需谨记,此子日后,切莫再让其生母近身。否则,前缘孽债,必生反噬。” 陆淮晏如蒙大赦,抱着儿子疯狂磕头:“谢谢!谢谢您!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靠着苏家秘术,陆漪涟捡回了一条命。陆淮晏抱着昏睡中呼吸平稳的儿子回到别墅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疲惫不堪地走进卧室,却发现宋悦没有睡。她穿着单薄的睡裙,静静地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宋悦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空洞和漠然,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通透的平静。 陆淮晏下意识地想开口,想用模仿了无数次的、属于陆怀宴的那种温柔又带着点傻气的语调说:“宝贝,你看,涟儿没事了,我们……”他想告诉她,他为了他们的儿子付出了多少,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夜晚,他有多害怕失去…… 她看着陆淮晏怀里安然沉睡的陆漪涟,又看了看陆淮晏额头上凝固的血迹和布满血丝的、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眼睛。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很淡,很疲惫,却像拨开了重重迷雾,显露出一种久违的清醒。 “陆淮晏,”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夜里,“别再装了。” 宋悦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一点点锉掉陆淮晏精心构筑多年的伪饰。 陆淮晏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骤然收缩。他抱着儿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怀里的陆漪涟似乎被勒得不舒服,在睡梦中发出了细微的嘤咛。 “别再,”宋悦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冰冷的嘲讽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用他的语气叫我‘宝贝’。” “别再学他的样子说话。” “别再模仿他看人的眼神。” “别再……扮演他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陆淮晏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继续伪装,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悦走到他面前,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镜片后那双骤然缩紧的瞳孔,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看清他灵魂深处的卑劣和扭曲。 “好累啊。”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陆漪涟沉睡着的小脸,动作带着一丝迟来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眼神却依旧苍凉,“我认命了。反正……”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解脱, “反正我年纪也大了,再也回不了学校了。” 宋悦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陆淮晏抱着儿子的手臂骤然收紧,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懵懂、只剩下冰冷清醒和认命疲惫的女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精心编织的、模仿陆怀宴的温情假面,好像从来就没有实现。 他怀里的陆漪涟,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仿佛感应到了父母之间那无声的、冰冷的、从此再也无法弥合的鸿沟。 —— 补完了前情,陆淮晏小时候的番外可能会写。是的,这是一个替身故事,陆淮晏是陆怀宴的替身,17年后17岁的陆漪涟也仍旧是当年陆怀宴的替身。 陆淮晏本质是个爱宝宝爱老婆的怨夫人设,不算那种强制爱霸总。至于宋悦为什么后来变得傻傻的,因为绝望了,反正也挣扎不了就变成傻傻的娇妻好了。 宋悦天生就是双夫侍候的命格,陆淮晏的妈妈也在陆淮晏小时候临死前告诉了他,在陆漪涟长大后陆淮晏感觉出他儿子对自己妻子不对劲的时候就又去了趟苏家。 依旧是苏老爷子,老爷子和他说,你本身就不是宋悦命格里的夫侍之一,你只不过是顶替了陆怀宴的位置罢了。陆淮晏就问老爷子说,宋悦真的是双夫共侍一妻的命吗,可以改吗?苏老爷子就冷笑说,她身体之所以这么不好,就是因为你强行顶替了陆怀宴的位置,你现在还想强行逆转她的命格,你是想让她死的话,那你就这么做吧。 然后陆淮晏就认清了宋悦必定会有两个丈夫的事实,但他也无法接受,心里一直都很忐忑,所以也一直不想让宋悦出去。 反正后来知道了宋悦的另一个丈夫的位置会是自己的儿子陆漪涟,陆淮晏心理很复杂,很扭曲,但他本来就够扭曲的了,又是个妥妥的怨夫,与其让别人占据了她心里的位置,不如让自己的儿子做她的男妾。 11.寺庙祈福 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在庭院外的落地窗外打着旋儿。 宋悦的高烧如同被寒风刮过,在陆淮晏衣不解带的照料下,终于褪去了灼人的热度,只是人依旧恹恹的,像被抽走了大半精气神,她懒懒地倚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庭院里覆了层薄霜的常青树出神。 陆漪涟识趣地不再打扰,只是每日上学前,会将温好的药和一小碟蜜饯悄无声息地放在母亲房门外的小几上。 转眼便是年关将近。 陆家的新年,向来是极尽奢华的冷清。 但今年不同,陆淮晏似乎格外上心。 他亲自布置了宅邸,处处张灯结彩,暖意融融,试图驱散宋悦病后残留的那点阴霾。 “宝贝,明天带你去个地方。”除夕前两日,陆淮晏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在宋悦肩头,他指尖拂过她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去庙里上柱香,求个平安符,保佑我的宝贝新的一年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宋悦没什么精神,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对她而言,去哪里都一样,只要身边有陆淮晏在就行。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黑色的轿车驶离市区,朝着郊外那座香火鼎盛的千年古刹驶去。 山路蜿蜒,车内暖气开得足,宋悦裹在暖融融的狐裘里,靠着陆淮晏的肩膀,半阖着眼,像只被精心豢养的、不谙世事的猫。 陆漪涟坐在副驾驶上,他透过后视镜,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母亲枕得更舒服些。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一片沉沉的墨色,他知道,父亲此举,祈福是其一,借神明之力,再次加固那道无形的枷锁,才是真意。 车子抵达山门时,天光已大亮,但寺前广场却空无一人,只有山风吹过檐角铜铃的清脆声响。陆淮晏早已命人提前清了场,偌大的寺庙,此刻只为他们三人而开。 古朴厚重的山门缓缓开启,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静立门内,他双手合十,目光平和深远,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因果。 陆淮晏扶着宋悦下车,陆漪涟只沉默地跟在举止亲昵的二人身后半步。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混合着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冽寒气。 宋悦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适应这过分肃穆寂静的氛围,她下意识地往陆淮晏怀里缩了缩。男人也回应似的紧了紧手臂,低声安抚她道:“别怕,很快就好。” 他们没有去香火缭绕的大雄宝殿,而是被老僧引着,穿过幽深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偏殿。 殿内供奉着一尊面容悲悯的玉佛,长明灯幽幽地燃着,将佛像周身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晕。殿中只设了一个蒲团。 “陆先生,请。”老僧声音平和无波。 陆淮晏没有半分迟疑,他轻轻将怀里的宋悦放在旁处的软榻上,整了整衣襟,上前一步,竟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冰冷的砖地上。 他没有看蒲团,只双手合十,姿态虔诚得近乎卑微,对着那尊玉佛,深深叩首。 咚。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 宋悦有些茫然地看着丈夫,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郑重其事。陆漪涟却是带着笑地弯了弯眼,他站在阴影里,看着父亲那挺拔的背影在佛前卑微地弯折、叩首。 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叩首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仿佛要将毕生的悔恨、恐惧和祈求都倾注其中。 这不是祈福,更像是一种赎罪,一种向冥冥之中索命之债的乞怜。 少年嘴角扯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无声地嘲弄着这迟来的虔诚。 有用吗? 苏老爷子的话,难道父亲忘了吗? 九拜之后,陆淮晏额前已是一片显眼的红痕。 他站起身,接过老僧递来的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质地昂贵稀缺的玉雕刻成的玉牌,温润无瑕,在长明灯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玉牌中央,只刻着一个古朴的“安”字。 陆淮晏走到宋悦面前,他拿起玉牌,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为她戴上。冰凉的玉牌贴上温热的肌肤,宋悦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宝贝,”陆淮晏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他手指眷恋地抚过那玉牌,也抚过她的锁骨,“这是请大师开过光的,能护你平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来,好不好?” 男人说罢目光便紧紧锁住了她,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偏执的占有和祈求。 宋悦低头看着胸前温润的玉牌,指尖轻轻碰了碰。 玉质极好,触手生温。 她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是件漂亮的饰物,抬眼看向陆淮晏,看到他额上的红痕和眼底深藏的紧张,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好。” 她答应了,因为这是老公给的,因为老公看起来很需要她答应。 陆淮晏紧绷的神经似乎瞬间松懈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 陆漪涟的目光落在母亲胸前那块玉牌上。那温润的光泽,在他眼中却像冰冷的枷锁。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翻涌的暗流。 回程的车里,气氛有些异样的凝滞。 宋悦把玩着胸前的玉牌,玩累了便又靠在陆淮晏怀里昏昏欲睡;陆淮晏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揉着额角,只陌声闭目养神;陆漪涟见母亲睡得熟了,也没了说话的念头,始终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12.命格绑定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 陆淮晏似乎格外忙碌,但每日必定准时归家陪着宋悦; 陆漪涟也恢复了他的学生生活,只是每次看到宋悦胸前那块从不离身的玉牌时,眼神总会多停留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正处压抑的气息悄然弥漫时,一个电话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那天傍晚,陆漪涟刚进家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微微蹙了蹙眉,走到僻静的露台才将其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点金属摩擦般沙哑的声音,是陆漪涟绝对不会错认的—— “小涟,是我,赵向也。” 陆漪涟眼神骤然一冷,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赵叔叔有何贵干?”少年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我长话短说,”赵向也的声音急促起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我知道你想让你妈妈自由。我也知道陆淮晏那个疯子对她做了什么!听着,我手里有证据,能彻底扳倒他当年对你妈施暴、非法囚禁的证据!还有他设计弄死陆怀宴的事!” 陆漪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陆怀宴”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钩子,瞬间刺穿了他平静的表象。 “条件?” 陆漪涟的声音依旧冰冷。 “我帮你和你妈离开。”赵向也语速飞快,“三天后,凌晨三点,后门巷口,有一辆黑色越野车接你们。司机会带你们去邻市机场,机票和新的身份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们安全离开,我立刻把证据公之于众,陆淮晏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和低语声,似乎在确认什么。赵向也的声音急切异常:“小涟,这是唯一的机会!你难道真的就觉得你妈她想一辈子当你爸手心的金丝雀吗?” 陆漪涟的目光穿过露台的玻璃门,落在客厅里。 宋悦正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光影在她恬静柔美的侧脸上跳跃。她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对着露台方向,露出了一个依赖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扎在陆漪涟心上。 自由? 离开? 他几乎能想象到,如果此刻自己告诉母亲要带她离开陆淮晏,她脸上会出现怎样茫然甚至惊恐的表情。 她的世界早已被陆淮晏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囚笼,无论是否自愿,她也已经变得无比的甘之如饴。 可赵向也的话,所谓的证据………陆怀宴。 无数念头在脑中激烈碰撞。 最终,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压倒了所有犹豫。 他需要力量。 绝对的力量。 而苏家的符术,是唯一能超越父亲掌控、真正将母亲与自己生死相连的途径。赵向也提供的“自由”,不过是另一个未知的牢笼,远不如他即将缔造的“永恒枷锁”来得可靠。 逃跑?无非是试探罢了,能逃掉最好;逃不掉,他还有退路。 “好。”陆漪涟对着电话,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时间,地点,车牌号。” 三天后,正是陆淮晏出差远赴他地时分,凌晨,夜色浓稠如墨。 陆漪涟悄无声息地推开宋悦的房门。 宋悦穿着单薄的睡衣,被他半哄半抱地带出了温暖的被窝,塞进一件厚外套里。 她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懵懂地着被陆漪涟牵着,像只温顺的羔羊,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溜出后门,钻进那辆早已等候在巷口阴影里的黑色越野车。 车子如同幽灵般滑入夜色,宋悦靠在车窗上,困倦地打着哈欠,全然不知自己正驶向一场风暴的中心。 车子驶离市区,开上了通往邻省的省道。夜色苍茫,道路两旁是无尽的田野和模糊的山影。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宋悦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漪涟坐在她身旁,手抚着她的背,时不时间或温柔地安抚着她,少年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又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方。 快了,只要再快一点…… 突然间,刺眼的强光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亮起,如同白昼骤然降临。 数辆不知何时悄然逼近的黑色轿车如同狩猎的猛兽,从前后左右猛地包抄上来,瞬间将越野车死死围堵在路中央。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夜空。 巨大的惯性让宋悦猛地惊醒,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车窗外刺目的灯光和逼近的车辆轮廓,吓得浑身发抖,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陆漪涟的手臂,满脸疑惑地问他道:“宝宝,怎么了?” 越野车的车门被粗暴地拉开,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进来,毫不留情地将开车的司机拽了出去。 紧接着,陆淮晏挺拔而压抑着滔天怒火的身影出现在了车门外。 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身形在刺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银丝边眼镜后的眼睛,此刻没有丝毫温润,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看也没看驾驶座,冰冷的目光穿透车门,死死地钉在陆漪涟脸上。 陆漪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地将宋悦护在身后,迎上父亲的目光,毫不退缩。 陆淮晏见状只冷笑了两声,他一下比一下重地将车门硬生生地踹了开来,一步跨上车,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他伸出手,一把攥住陆漪涟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硬生生拖拽出来。 “砰!” 陆漪涟被重重地掼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 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是枪! 陆淮晏单膝跪地,手臂稳如磐石,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顶着儿子的脑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的暴戾杀意。 “陆漪涟,”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你想死,我成全你。” 冰冷的枪口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寒意瞬间浸透骨髓。陆漪涟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仰望着父亲那张被暴怒和杀意扭曲的、与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只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老公——!!!”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宋悦从车上连滚带爬地扑了下来,像一只被骤雨摧残过的蝴蝶,她不管不顾地扑到陆淮晏身上,死死抱住了他持枪的手臂,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 “不要!不要开枪!老公不要……他知道错了,宝宝他知道错了!我们回家、老公,我们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杀他!回家……老公,我们回家……”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汹涌地滚落,浸湿了陆淮晏昂贵的大衣。 那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和绝望的哀求,像一把钝刀,狠狠捅在陆淮晏的心脏上。 陆淮晏持枪的手臂克制不住地颤抖了几分,眼底翻腾的杀意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出现了剧烈的裂痕。他看着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宋悦,看着她脸上全然的恐惧和依赖,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大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冰冷。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枪。 “好,” 男人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他手臂却将宋悦搂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里,“我们回家,宝贝,不哭了,老公带你回家。” 陆淮晏看也没看地上狼狈不堪的陆漪涟,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他打横抱起哭得脱力的宋悦,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座驾。 陆漪涟躺在冰冷的地上,劫后余生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看着父亲抱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看着母亲在父亲怀里渐渐止住的哭泣和重新浮现的依赖,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他死死咬住牙关,将那股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 自由? 多么可笑。母亲用她的眼泪和哀求,亲手为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由他亲手铺设的、更加幽暗深邃、无法回头的绝路。 也好。 少年撑起身,抹去嘴角一丝渗出的血痕,眼底最后一丝犹疑彻底熄灭,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陆漪涟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被秒接。 “苏言。” 陆漪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苏言复杂的叹息:“陆哥,你确定?‘男妾’命格……一旦绑定,主仆契约,共享寿数,你永世低她一头,痛苦反噬皆由你担,她甚至可能毫无所觉!这比死咒更甚!” “少废话。”陆漪涟打断他,语气冰冷如铁,“我只要结果。”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苏家宅邸里,其中的一间屋子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苦涩中带着一丝诡谲的甜腻,正是他之前哄骗宋悦喝下的那碗“安神药”的源头。 房间中央,地板上用暗红色的、散发着铁锈和草药混合气味的液体,绘制着一个繁复而古老的符阵。 符阵的中心,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碎裂的、失去光泽的玉牌。 正是陆淮晏在寺庙中为宋悦求来的那块“安”字玉牌。 陆漪涟赤着上身,盘膝坐在符阵的核心。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苏言站在他对面,神情凝重,手中捏着一张同样用暗红液体写就的、布满诡异纹路的黄符。 “陆哥,最后再问一次……” “开始吧。”陆漪涟闭上眼,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苏言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口中念念有词,晦涩古老的咒语如同实质般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手指捏诀,指尖蓦地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手中的黄符。 符纸化作一道扭曲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红光,如同活物般猛地射向符阵中心。 就在红光触及陆漪涟心口的刹那—— “嘶——”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痛苦低吟从陆漪涟喉间迸发,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条条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扯成碎片的剧痛,从心脏处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命格被强行撕裂、被卑贱契约烙印的痛楚。 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陷进皮肉,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符阵上。 符阵中心那块碎裂的玉牌,在红光和陆漪涟痛苦的挣扎下,悄然化为了一撮惨白的粉末。 苏言看着符阵中蜷缩颤抖、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手中的咒诀丝毫未停。 幽蓝的火焰包裹着符咒的力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陆漪涟的命宫,将那道象征着“男妾”的、带着枷锁的契约,强行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陆漪涟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骨头被碾碎般的剧痛。 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无边的痛苦海洋中沉浮。唯有脑海中那个恬静依赖的身影,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房间内令人窒息的咒语声和红光终于渐渐消散。 幽蓝的火焰熄灭。 符阵的光芒黯淡下去,只留下地板上那滩暗红的印记和中心的白色粉末。 陆漪涟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虚脱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痛楚。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 但,成了。 苏言看着符阵彻底归于平静,看着陆漪涟胸口浮现出一道极淡、却深入肌理的暗红色诡异印记,又迅速隐没。他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干涩: “命格绑定成功!从今往后,她的安危寿数,与你共享。她若受伤,痛在你身;她若身死,你必殉之。反之亦然。” “你为‘妾’,永世低伏,反噬之苦,皆由你受。” 陆漪涟躺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剧痛的余波还在体内肆虐,但一股冰冷的、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却缓缓覆盖了所有感知。 他艰难地扯了扯血肉模糊的嘴角,露出一个无声的、惨淡至极的笑。 一切的一切,死循环。 他亲手为自己和母亲,铸就了这世上最坚固、也最绝望的囚笼。 从此,生同衾,死同穴,永世纠缠,再无解脱。 13.反噬 “陆哥,谢谢你为我提供的宝贵经验,今天好好在这里睡上一觉吧,明天醒来,我派司机将你送回家去。” 苏言最后看了一眼符阵中心那撮刺目的粉末,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一线微光。 苏言倒是大方的很,在陆漪涟刚醒时便令人将他送回了陆宅。 陆漪涟刚绑定命格没多久,身体完全无法适应,只人一回家,靠着自我意志撑着身体进了卧室后便直接无力地跌倒在了地板上。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身体的疼痛被一种麻木的冰冷取代。 陆漪涟撑着剧痛残留的余韵,艰难地坐起身,他赤着脚,无声地走向浴室。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却洗不掉灵魂深处那烙印般的契约寒意。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仪式痕迹和身上的血污汗水彻底掩盖。 少年推开房门,走向餐厅,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是一片沉寂的死水。 餐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 陆淮晏正坐在主位温柔地侧目于宋悦,银丝边眼镜泛着冷光,宋悦坐在他旁边,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神情有些恹恹的,像是还没从昨夜的惊吓和疲惫中完全恢复。 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的衬衫,纤细的脖颈间空空如也。 “妈妈,”陆漪涟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带着一丝刚经历剧痛后的沙哑,听起来却异常平静,“您脖子上的玉牌呢?”他问得直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陆淮晏。 宋悦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陆淮晏,似乎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陆淮晏像是觉得这问题从陆漪涟的嘴里说出来尤为可笑,他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悦,声音低沉而温和, “宝贝,昨晚吓坏了吧?估计是在车上或哪里不小心弄丢了?” 他的目光关切地落在宋悦脸上,余光冰冷地落在了陆漪涟的脸上。 宋悦蹙着秀气的眉头,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脑袋里是一片空荡,最终只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不记得了……老公,它很重要吗?”她的语气带着点无辜的困惑,仿佛那件曾贴身佩戴的“护身符”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饰物。 “没什么,”陆淮晏伸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宋悦的手背,目光重新转向陆漪涟,那温和的表象下是深不见底的探究和寒意,“一块玉牌而已,丢了就丢了。你没事就好。” 他盯着陆漪涟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只要你平安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你说呢,涟儿?” “涟儿”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冰冷的亲昵和沉重的警告。 陆漪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了所有情绪。 他没有看陆淮晏,也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温粥,沉默地、机械地开始进食。那碗温热的白粥滑入喉咙,却如同带着冰渣,一路冻结到胃里,与灵魂深处那新生的契约烙印遥相呼应。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得诡异。 陆淮晏对那晚玉牌的丢失只字不提,却加强了对别墅的掌控,不动声色地将陆漪涟与宋悦隔绝得更远,如同无形的蛛网,收得更紧。 他依旧每日准时回家,对宋悦的照料细致入微,但目光落在陆漪涟身上时,那温和的表象下,是越来越深的审视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兽类般的警惕。 他仿佛在等待,等一个破绽,等一个确认。 陆漪涟则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他按时上学放学,成绩依旧顶尖,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留下一具苍白精致的空壳。 只有偶尔,当他独自坐在自己房间冰冷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没有任何痕迹,却仿佛能感受到契约烙铁留下的灼痛,以及那名为“反噬”的凶兽在血脉深处蠢蠢欲动,他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执着。 这天傍晚,陆淮晏难得没有公务缠身,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宋悦爱吃的清淡小菜。餐厅里灯光温暖,食物飘香。 “宝贝,尝尝这个。”陆淮晏夹起一块清蒸鱼腹最嫩滑的部分,细心剔掉细小的鱼刺,动作温柔地送到宋悦唇边。 宋悦眉眼弯弯,张开嫣红的小嘴,乖乖地含住。她似乎很喜欢今天的菜式,吃得比平时香甜,身体微微倾向陆淮晏,像只寻求庇护的小鸟。 陆漪涟坐在他们对面,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他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碗里的米饭上,仿佛对父母的亲昵视若无睹。 然而,就在宋悦因为吃到可口的食物而满足地眯起眼,嘴角漾开一个纯粹的、依赖的笑容,甚至无意识地抬手,用指尖轻轻蹭了蹭陆淮晏手臂时——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力量,毫无征兆地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唔……”陆漪涟猛地闷哼一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他握着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瓷盘上,发出阵清脆的声响。 剧痛! 那绝非寻常的疼痛。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他心口那无形的契约烙印处骤然爆发,瞬间刺穿四肢百骸。 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尖啸,每一块骨头都在被无形的巨力碾磨,那痛楚直接作用于灵魂,猛烈到让他眼前瞬间一黑,喉头翻涌起浓重的铁锈味。 他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声即将冲出口的痛呼咽了回去,齿关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冷汗几乎是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宋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她看向陆漪涟,完全没有察觉到对面少年正经历着怎样的酷刑,漂亮的杏眼里满是困惑:“宝宝?你怎么了?筷子都掉了?” 陆淮晏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放下筷子,缓缓抬起头,又接着极其缓慢地站起了身,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温暖的灯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死死地盯着陆漪涟。 餐厅里,只剩下宋悦茫然无措的、带着点担忧的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间逡巡。 死寂的空气,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陆漪涟强忍着几乎要将意识撕裂的剧痛,艰难地抬起头,迎上陆淮晏那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看穿的目光。 四目相对。 在温暖的餐桌旁,上演着比昨夜枪口相对时更加残酷的战争。 反噬,无法阻碍地开始生效。 14.名分 陆淮晏并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如同实质般压向陆漪涟的目光,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和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比任何其他动作都更具压迫感。 陆漪涟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反噬的剧痛在他的骨髓里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碎玻璃。 他死死扣住桌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牙关紧咬,将喉头翻涌的腥甜和濒临崩溃的痛呼死死压住。冷汗顺着苍白的额角滚落,滴在冰冷的桌面上。 陆漪涟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父亲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痛楚之下,那双与他肖似的眼里,只剩下被逼到绝境后的、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宋悦茫然地看看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丈夫,又看看对面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如纸的儿子。 她完全无法理解这凝滞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发慌。 她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拉陆淮晏的衣袖,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颤抖:“老公……宝宝他……” “他没事。”陆淮晏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难得打断了宋悦的话。终于移开了钉在陆漪涟身上的目光,转向宋悦时,那暴戾的寒意瞬间被强行压制,换上了一副温和平静的假面,只是眼底深处那片冻土没有丝毫融化,“只是不小心打翻了碗筷,吓着宝贝了。” 他伸手,带着安抚性质的力道,轻轻拍了拍宋悦的手背,那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 陆淮晏重新坐下,动作沉稳得看不出丝毫波澜。他甚至亲手拿起公筷,为陆漪涟换了一双新的筷子放到他面前,声音平淡无波:“吃饭。” 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道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陆漪涟的心上。 陆漪涟看着眼前那副崭新的筷子,又看了看对面父亲那张完美无缺、平静得可怕的侧脸。 他知道,父亲什么都明白了。 那平静的海面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他沉默地拿起筷子,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轻巧的物件。 每一口食物咽下去,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块,伴随着反噬的剧痛,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顿饭,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煎熬着结束。 陆漪涟几乎是靠着残存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回到房间。 反噬的余波仍在体内肆虐,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钝痛。 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瘫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兽,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他死死按着心口的位置,那里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却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正持续不断地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眼前阵阵发黑,苏言的话在耳边尖锐地回响: 【反噬之苦,如附骨之疽,会随你心意妄动、越界之心而生。】 他刚才只是看着母亲对父亲那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亲近,只是心底那微不可察的刺痛和妄念。 “呵呵……”压抑的、破碎的笑声从他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 他成功了,也彻底将自己推入了无间地狱。 这痛楚,是他觊觎不该属于自己之物的代价,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 陆淮晏将宋悦哄回房间,看着她带着些许不安睡下,为她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温情终于褪去,只剩下了刺骨的冰冷和翻腾的怒火。 男人转身,径直走向陆漪涟的房间。 没有敲门。 只是用钥匙将着厚重的实木门给打了开来,少年蜷缩在地板上的身体猛地一震,但他没有抬头,甚至没有试图站起来。 剧痛的余韵还在侵蚀他的意志,他甚至连维持一个像样的姿态都做不到。 陆淮晏高挺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漪涟紧绷的神经上。 他走到陆漪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如同败犬般的儿子。 银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近乎残酷的了然。 “苏家的符术,”陆淮晏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男妾’命格。”他缓缓蹲下身,冰冷的视线近距离地锁住陆漪涟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脸,“为了绑住她,为了取代我?还是……为了取代他?” 陆淮晏伸出手,那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温柔抚摸过宋悦的手,此刻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道,猛地钳住了陆漪涟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暴戾寒霜的眼眸。 “说话!” 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陆漪涟的下颌骨。 剧痛迭加着屈辱,让陆漪涟眼底的死寂瞬间被点燃,燃起一簇疯狂的火苗。 他被迫仰着头,直视着父亲眼中那片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审判之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因为剧痛和钳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淮晏看着儿子眼中那熟悉的、属于陆怀宴的倔强和疯狂,一股混合着滔天怒意和尖锐痛楚的情绪不由得狠狠攫住了他。 他猛地松开钳制,像是甩开什么肮脏的东西,站起身。 “好,好得很。”陆淮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狂躁和毁灭欲,“你想绑住她?你想永远留在她身边?低贱如妾也要?”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陆漪涟的衣柜,动作粗暴地拉开柜门,从最深处一个上锁的暗格里,抓出了那个被陆漪涟深藏已久的、装着羊脂玉坠的丝绒盒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陆淮晏拿着那个盒子,转身走回陆漪涟面前,脸上是近乎狰狞的冷笑,“你偷偷摸摸准备的‘心意’。” 他猛地将盒子摔在地上,丝绒盒子弹开,那块温润无瑕的羊脂玉坠滚落出来,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却刺眼的光泽。 “你以为你配吗?!看吧,你在那上面下的咒不还是没有可用之地吗?”陆淮晏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带着刻骨的鄙夷和愤怒。 男人俯下身,再次逼近陆漪涟,笑道:“你想要她?行!我成全你!” 陆淮晏直起身,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由整块深色木头雕刻而成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样式极其古朴、颜色深沉扳指。扳指内部,刻着一个极其细小却清晰无比的“晏”字。 那是陆家祖传的信物,象征着陆家嫡长子的身份。 “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陆淮晏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违逆的、最终的审判意味, “带好你那块玉。当着陆家列祖列宗的面,用你的血,起你的誓!” 陆淮晏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块孤零零的羊脂玉坠,又落在陆漪涟身上,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打上烙印的物品。 “既然你如此‘虔诚’地选择了这条路,”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那我就给你一个名分。一个陆家祖祠承认的、永世低伏的‘名分’。”